第三十三章泡在苦水裡

    夏子玉略略思索，覺得姐姐的盤算不錯，實施去了。

    老娘走了，夏振興把板車拉去給了生產隊，跟村長閒聊了一陣，回來的時候，家裡飄出了濃濃的肉香味。

    「爸！咱們分家，村長伯伯幫了不少忙，趁著家裡今天買了點還算像樣的菜，去請他過來坐坐吧！」夏雨跟夏振興提議，「往後家裡的糧食不夠啥的還得找人家買，村長伯伯人不錯，可咱也不能受的心安理得。親娘親兄弟都不過如此，何況還是個外人？」

    知道爸爸一直都很自卑，在人前也不怎麼說話，人情往來以前都是奶奶李桂花霸權，他根本就沒這種觀念。趁著自己在家，把該理順的關係理順，走了也好安心。

    家是她要求分的，可不得把一大家子都安排好嗎？

    「誒！爸聽你的。」夏振興站起來，再次往村長的家裡去。

    夏雨在家裡做了一桌子的菜。

    冬瓜大骨湯，青椒脆腸，夫妻肺片，醋溜肝尖，外加洋蔥煸小腸。雖然說沒有肉，可是也見葷腥，招待個把客人也不算寒磣。

    葉鳳仙下工回來的時候，村長已經到了，跟夏振興兩個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其實都是村長在喝，夏振興只是坐在旁邊應個景。他身體不怎麼好，女兒一直關照他讓他少喝，他也覺得應該要聽從女兒的話。

    「小雨！你這孩子真的是長大了。這一桌子的菜全都是你做的吧？還別說，這菜做的真是挺好吃的。」

    村長夏振剛也是個實在人，吃了一口脆腸，讚揚不絕。

    「小雨！你這大腸是怎麼弄的？怎麼做的這麼好吃一點味都沒有。下次教教你嬸子，這年頭肉咱吃不起，可豬下水還是可以的。關鍵是就沒幾個人能弄的好，小雨你這手藝真是絕了，弄得比誰都好，吃著比吃肉還帶勁。」

    夏振剛真的沒有說假話。這豬下水真的做的比肉還好吃，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豬下水了。

    豬下水便宜是便宜，可味很大，弄不好的話沒多少人願意吃。

    要是都能做出小雨的這個味來，那豬下水一定比肉還金貴。

    「村長伯伯，我也是隨便做的。」夏雨謙虛了一回，很客氣的給村長夾了一筷子醋溜肝尖，「您嘗嘗這個也挺不錯的。」

    夏振剛不客氣地吃了起來，覺得實在是好吃，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哎呀，振興！你這閨女太能幹了。這菜做的比發飯店還有滋味兒呢，今天這一頓我算是來著了。」

    「伯伯！謝謝您的誇獎。」夏雨給爸媽和弟弟也各夾了一筷子，「明後天我就得回去了，以後我爸媽還得拜託村長伯伯多多照顧。我們家的情況伯伯也知道，就不多說了。只是家裡分家的時候，沒有一粒糧食。這往後他們的吃食還得拜託村長伯伯。我爸媽口袋有錢，買黑市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招人眼，怕我奶奶又來計較。」

    孩子的言外之意，夏振剛聽明白了，贊同的點了點頭。

    「小雨！這事你就放心吧！咱們村別的沒有糧食還是有一點的。只要肯出錢，一定比黑市的還便宜，還不用出村子。」

    夏雨當即站起來給村長夏振剛鞠了一躬：「謝謝！只要有糧食，我就不愁爸媽和弟弟的生活了。」

    夏振興和葉鳳仙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歉疚。

    他們沒有本事把女兒留住，倒是讓女兒為他們操心。

    他們哪裡像個當父母的樣子，感覺女兒才是一家之主，他們反而像是孩子。

    「小雨！你就放心的回省城去，你爸媽和弟弟的生活我會照應一二的。你奶奶他們想必也不敢來找麻煩，你應該把這些問題解決掉了吧？你這孩子平時看著悶不吭聲，沒想到關鍵時候還真頂用，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一點都不含糊。這性子，伯伯喜歡。」

    夏子玉抬頭看了一眼姐姐，心裡有著濃濃的不舍。

    姐姐的成績在鎮上的高中都是數一數二的，校長和教導主任對她寄予的厚望。沒想到高三了就被他奶奶給賣了，說嫁人就嫁人。還是嫁了一個那樣的男人，半身不遂，又老又丑。

    那樣的男人怎麼配得上他的姐姐？

    只是此刻自己人微力薄，沒有辦法反抗。

    這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能為力，真的是讓他很絕望。

    年紀要小許多的夏子良倒是沒有什麼感覺，只顧著埋頭吃吃吃。

    姐姐做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感覺連舌頭都能吞下去。

    長這麼大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菜。

    冬瓜排骨湯，他一口氣喝了兩碗。米飯也吃了滿滿的一大碗。

    要不是肚子飽的不能塞下任何食物，他真的好想再吃。

    夏振興一向飯量很小，喝了女兒給她打的一碗冬瓜大骨湯，再每樣菜都嘗了幾口，吃了小半碗飯就飽了。

    葉鳳先也不是個多話的，只是默默的吃著，眼眶紅了好幾次，心裡酸楚的厲害。

    憑著女人的直覺，她很清楚這頓飯意味著什麼。

    女兒一定是想著自己要走了，才下了血本給他們做一頓飯。可她是真的不想讓女兒走，她的小雨那麼乖巧懂事，又聰明好學，怎麼能就這麼隨隨便便的嫁了？

    而且還是嫁了個那樣的男人，往後的日子可怎麼辦？

    真的是泡在的苦水裡。

    可是她不去能行嗎？李桂花那一千塊錢是肯定不會拿出來的。

    自己又東拼西湊不出這麼多錢來。

    每當想起這件事，她就心如刀割。

    連飯都吃不下去了，可為了女兒的這一番心意，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對。

    不能在女兒面前流露出悲傷的情緒，就怕被她看見，心裡更不好受了。

    村長夏振剛這一頓吃的很滿意，臨走還不忘讓夏雨回頭教他婆娘做這幾道菜。

    他感覺，只要能做得出這幾道菜，那就是十里八村獨一份。

    往後他要請客，也不用買那麼多肉了，弄一副豬下水，照樣吃的賓主盡歡。

    「小雨！伯伯交代你的事情可別忘了，明天就去伯伯家裡教教你嬸子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