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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39:48 作者: 等等月亮
    「也不一定非要說吧。」我害怕我講不清楚,那些私密的、痛苦的事情,我不太習慣輕易說出來。

    「我想知道。」程連悟的話把我嚇一跳。

    在他對我吐露了他的壓抑之後,這句話變得多麼難以拒絕。這種交換遊戲一而再地發生在我們之間。

    「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我最近流離失所了嗎?」我問道。

    程連悟走在前面,聽到我的問題,他站定回頭,靜靜地看著我。

    「因為父母都離我而去。」我第一次這麼直白地對別人說自己的家事,「現在家中只剩下我一個人,屋子變得很冷清,日子變得難捱。」

    「我理解。」 程連悟說。

    我一怔,為什麼在他這裡是理解,而在珊竹那裡卻是擔心呢?

    「因為在家裡失眠,沒法睡覺,所以我才借住到珊竹家裡,」我繼續說。

    「我理解。」程連悟又說。

    難道說,與姜青禾分手之後,他一直在封閉自己嗎?

    「我理解」這三個字讓我心痛難當,我不想讓自己的感受被別人這樣清晰地知道。

    「但是最近,」我猶豫著,「我和我爸重逢了。姜青禾結婚那天,在小亭子裡叫我的那個人,還有今天給我頒獎的人,都是他。」

    程連悟若有所思,說:「重逢不好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的父親。

    「我們回家吧。」

    程連悟的話讓我恍然,他那自然而然的語氣實在過於親密。

    他是怎麼界定我們之間的關係的呢?

    我說:「我現在還不想回去。」

    「我送你回家!」這一次,程連悟的語氣不是詢問。

    「不用了,今天我想自己回去。」我堅定地拒絕了他。

    「別再倔強。」程連悟笑。

    「回頭見。」我對他揮揮手,轉身離去。

    「你不要忘記,不要忘記送我你的詩集。」程連悟又在我的身後說,真是一個固執的人。

    第11章

    臨近聖誕節,天下起小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我們的國家,好像每一個節日都像情人節了。

    程珊竹和她的男朋友打算去夢幻王國,在這下小雨的夜。

    「阿秋一起去好嗎?」程珊竹說,「你一個人在家多無聊。」她的笑容又甜又美。

    「我還是在家看書好了,天氣那麼冷。」我委婉地拒絕。我怎麼可以去做他們的電燈泡。

    「我叫上我哥一起怎麼樣?」程珊竹不死心,「不過我哥應該不會去那種地方,那我打電話讓他找你好了,你們可以一起出去吃個飯什麼的。」

    「你快去吧,你男朋友十幾分鐘之前就在樓下等你。」我沒有拒絕,而是這樣說。

    我一邊警告自己不要繼續對程連悟有非分之想,免得自找苦吃,一邊又想在這樣的日子見到他。

    上次在路遠菁英學校見過之後,我們沒再聯繫過。

    「嗯,那我出發了。」程珊竹的黑毛衣襯得她的皮膚更加潔白,她背上包,對我說,「你等我消息。」然後一邊打電話,一邊出門了。

    「玩得開心啊。」 我目送著她,忽然懷念以前戀愛的時光,那時候我和陶然也總是會不顧一切到處去玩,就算在這樣的冬雨夜也全然察覺不到寒冷。

    「不如你也一起去開心。」程珊竹背對著我說。

    從她離開的那一刻起,我再也看不進書,期待攪亂了我的心。

    「我哥還在加班,他說一會兒如果有時間的話再跟你聯繫。」過了十多分鐘,程珊竹發來消息,「阿秋,你不要等了,我哥八成是沒時間,他工作起來常常忘人忘我。」

    「我根本沒在等,在家裡多溫暖。」我回復她,並發了一個憨笑的表情包。

    我的辯白會不會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呢?

    知道程連悟在工作,我剛剛因為程珊竹的話而產生的期待很快就消散了。

    在冷冰冰的冬天,和戀人在一起確實是一件溫暖的事情。

    如果和程連悟戀愛的話會怎麼樣呢?我直至不住自己的浮想。

    看起來,他不是那種會哄女孩子開心的男人,他真的有程珊竹說的那麼悶嗎?為什麼我沒感覺到。我繼續胡思亂想。

    說是說,我很少為自己詩。放下書本,我決定動手給自己寫一首短詩——

    《綠色的恩惠》

    綠色讓人清醒,

    在低沉的時候,

    我不止一次受過綠色的惠顧,

    在那種無所期待與自得其樂的綠意面前,

    在芭蕉與大麗菊隨意領取的友好面前,

    有一種如同擁抱般溫暖的撫慰,

    淺淺淡淡的綠意中,不同時節的綠意中,

    常常交織著哀愁被理解的透明,

    我漸漸地醒悟,是心頭日夜積累的貪婪

    與偏執加速了人生疲憊。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我寫好了。

    寫完詩,我的心情常常很舒暢。

    程連悟從我的腦海短暫地離去之後又回來了。

    如果今天晚上不能夠見到他,我會這樣坐立不安到什麼時候呢?

    時間是八點,天早已經黑下來。冬天的夜,冬天的雨夜,格外濃黑。

    我可以給他打電話嗎?我想。不不不,程珊竹已經說了,他有工作,更何況,我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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