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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0:48:02 作者: 平汀
他要是一無所有?
他打給徐行名。
他問出那句:「要是我一無所有……」
他問完就後悔。因為他發現他的心懸起來,隨著話筒那頭徐行名的呼吸而擺動。
他不要他回答。
他害怕徐行名給他不想要的答案。
再後來就是有的沒的。什麼都聊。漸漸的,也有沉默。誰也不說話,可褚曾翎就覺得踏實。
徐行名說他還在車裡,在南廣路。徐行名形容街上烤了一日的葉子味道。徐行名說,這味道很適合騎單車,風吹著,味聞著,意氣風發。
褚曾翎望著窗外逐漸安靜的繁華都市,他聽著徐行名的聲音,忽然就想問,是不是他打不打這個電話都無所謂。
徐行名說,不是的。
徐行名說,也想他。
他不得不掛掉電話。他想起上一世他們的結局。
他覺得徐行名真行。真的行。
然後他想,只有兩周,再賭一次。
對很多人來說,褚曾翎的成功像意外一樣來得突然。
稀土的政策公布後,稀土有關的概念股逐一瘋漲,一日又一日地攀升,大批股民湧入,使得20.62的稀土在短短三周漲到39.4,八月中旬甚至一躍至47.7。公司開的慶祝會的交易金額越來越高。
而褚曾翎和宋邵嚴則在政策公布的十天後才放下心來,一路穩定增長的股價,對二人更像是劫後餘生的禮物。
「最高峰是在九月初,63.1。九月三號。」宋邵嚴盯著那張數據表說道。
可令外界無不遺憾的是,褚曾翎這個時候居然出現資金問題,需要把連連上漲的稀土股份賣掉,連如日中天的稀土公司也找人轉手,就賣在稀土63.1日那天。大家紛紛覺得褚曾翎沒有享福的命。
十月二十日,一場金融災難席捲全國,沒有人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股票一日又一日地掉,一天後,股價狂跌引發熔斷,一個小時後,另一交易所也關停股票交易。
一時之間,金融業往日璀璨明燈的大樓紛紛變成一層又一層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
而此時,當初很反對褚曾翎賣出稀土股票,甚至爆發出激烈爭吵的蔣雲朝,再看褚曾翎時有了不一樣的目光。
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褚曾翎深不可測,他突然感到一股敬畏油然而生。他沒有問任何問題,他知道,有些東西不問是最好的保護。
褚曾翎名下的晶片公司、玩具公司、很少一部分的稀土概念公司,還有蔣氏資本,幾乎是安然無恙地度過這次危機。
可其他公司就沒有這麼好運。
金融中心大樓,還有投資失敗的股民跳樓。金融災難像一場封閉空間的感冒傳染。蔣氏資本的員工被玻璃隔開,可目之所及,全是痛苦難受的感染者。他們看著朋友圈,自己的校友,昔日的合作夥伴,往日裡聊過的朋友,重複到單調的求職,幾乎刷幾分鐘都刷不到尾,連大家的近日問候都充滿焦慮,急切,每個人都像超市裡的促銷貨,希望自己能夠被買走,不必再日復一日地等待焦慮。
很多人離開這個城市。很多人離開這個行業。還有一些人選擇留下。
褚曾翎接過不少求助電話。
印象深刻的是在辦公室看到林琮。
「離開的門在你身後。」身後跟著一群人的褚曾翎幾乎面無表情地開口。
貝氏娛樂受到衝擊,林琮也投資失敗。當紅明星的事總是傳的很快。
「我用行行的事情和你交換。」
褚曾翎腳步不停:「等我電話。」他看向章秘書。
訓練有素的章秘書請林琮移步。
褚曾翎走向主位,開始聽眾人匯報。
對了,繁園。
他忙得和徐行名只有床上交流。
除此之前,徐行名沒有為徐家,沒有為林琮,也沒有為任何人開口求過他。
徐行名也很忙,忙得倒頭就睡,忙到他們二人做時,等他洗澡就能睡著。
他也差不多。
對了。
有天他見儀姑搬宣紙困難,便自己扛了宣紙進書房。書房還是老樣子,就像徐行名,見多少次都是老樣子,一樣捅深了會往枕頭裡鑽,也不怕被悶著。他把徐行名拔出來,總是一張潮濕悶紅的臉,像蝦餃,像蒸過的。
他靜靜打量,打開窗戶,享受著風吹過,汗蒸發的舒爽。誰知道一陣風過,疊在桌上的宣紙被吹掉。
褚曾翎起身撿,卻忽地發現書桌裡頭,柜子邊向里的地方,卷著一沓宣紙。他看到上面的「曾」。他一把掏出來。
宣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褚曾翎」,是各式各樣書體寫的「褚曾翎」。
又一陣風過,吹起書房裡那人的額發。
只見那人忽然彎下身子,鑽進書桌下面。
手機打光下,厚重的紅木桌子底面,一個歪歪扭扭的「徐行名」旁挨著一個沒那麼歪扭的「褚曾翎」。
「最喜歡的地方要刻上最喜歡的。我在桌底刻的獨角仙。」鄰居五歲的小朋友說話漏風,卻一板一眼。
原來,徐行名從小練字,刻出來的字,也不好看。
最後一次配合證監會後,褚曾翎載著宋邵嚴回去。
車內音樂響起,是一首粵語歌,旋律熟稔。
「『夢伴』。」宋邵嚴突然說著。
開車的褚曾翎帶著疑惑望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