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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25:25 作者: 小文旦
顧蘇這才安靜下來,重新陷入昏迷。
聞訊趕來的太醫、李松舟和趙斤面面相覷。他們已經擬好了詳細的說明準備呈給陛下,這時倒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場人都明白顧蘇的顧慮,陛下遠在京城,知道顧蘇命懸一線必定不管不顧地拋下一切過來,可是以他倆的體質根本不能靠近,到時陛下再中毒……
一時間,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三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太醫,娘娘……顧姑娘什麼時候能醒?」李松舟問,如果兩天內能醒過來,他就再拖一拖。
太醫沉吟了會兒,道:「這兩天估摸著能醒,但是,醒來之後是什麼情況不好說。」
「不好說是什麼意思?」李松舟追問。
「毒入腦髓,會傷害到哪裡,什麼後遺症,都很難預測。」
李松舟想起他走時,陛下把他叫到宮裡,神情激動地踱來踱去,事無巨細地與他交代,如果遇見顧蘇如何如何。誰知再相見是這副光景,他還是晚了一步。
顧甦醒來時,黑夜長長,耳邊是夏天知了不盡的長鳴。她轉頭掃了一眼周圍,一片黑暗。她昏過去前聽見李松舟的聲音,是謝晏發現了什麼端倪派人來救她的嗎。
等等,李松舟告訴謝晏這件事了嗎!顧蘇撐著坐起來,頭上傳來一陣劇痛,她險些倒回床上。
「呀!你醒來啦!」丫鬟伶俐的聲音傳來,「太醫,你快來看看!」
急匆匆的腳步靠近床邊,顧蘇歉意道:「這麼晚了,太醫還守著,辛苦……」
話說到一半,顧蘇突然意識到什麼,臉上血色褪盡。
她擠出一個幾近於無的笑容,用平常的語氣問,「現在是白天……是麼?」
沒有人回答她,揭開這個殘忍的真相。
在沉默中,太醫把過脈,清完傷口,看過眼睛,無聲嘆了口氣。
顧蘇能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主動接受現實:「太醫您有話直說,顧蘇……受得住。」
太醫看著這個嘴上說著輕鬆的話,雙手卻死死絞被單的大姑娘,心上升起一股不忍。
「姑娘的毒沒有侵入腦子裡,這是萬幸,但毒鏢插的地方離眼睛太近,到底還是有影響,所以會暫時失明。」
「暫時?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對嗎?」顧蘇語氣很輕,聽不出情緒。
「老夫醫術不精,但天下奇人怪事甚多,姑娘當前還是放寬心,清餘毒要緊。」
顧蘇自嘲,這太醫也是委婉,把希望寄託於奇人怪事,可不就是沒救了麼。
李松舟見她不說話,急了,連稱呼也管不得:「娘娘不要灰心!隨臣回京去,京中還有其他太醫。陛下一直在等娘娘回去……對了,陛下還托臣給娘娘帶了一封信。」
李松舟急忙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一個指甲蓋厚的信,信口是莊重的璽印,印泥朱紅,仿佛昨天才蓋上去的一樣。
李松舟想起她看不見,拿著信的手一頓,顧蘇笑了笑,「沒事,你念吧。我聽著。」
硬著頭皮拆開信,粗粗一看,儘是思念肉麻之話,他看過太多陛下批改的奏摺,滿篇筆鋒凌厲,字字切中要害,還不曾接觸如此……柔情的一面。
他清了清嗓子,聲情並茂讀道:「朕未見顧蘇一日,思之如狂,朕不見顧蘇三日,如隔千年……
……上次你寄過來的糕點,朕命御廚做了,味甘細膩,令人胃口大開,正如顧蘇於朕……顧蘇,朕與你定一半年之約可好?宮外的小餛飩攤子,朕又自己去了幾次,味道卻不及與你吃的那回要好,朕想著,一定是因為少了我的顧蘇……」
在她最無助的時刻,謝晏給她寫了這樣一封信,像永遠敞開的避風港,溫暖寬廣,想讓人卸下奔波勞累,滿身塵埃。眼下,回京似乎是她最好的選擇。
可是,顧蘇想道,原本就摸不著的謝晏,她現在連遠遠看著都是奢望。她坐在無盡黑暗裡,只有謝晏的聲音隔著風與時光傳來,聊慰餘生,那樣太悲慘了。
她會變成謝晏的累贅和愧疚。他是天之驕子,應該一直往前看,而不是困在名為顧蘇的牢籠里,留之無味,棄之心傷。
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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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謝托著喪失意識的燕萊,使勁夠上岸邊一根斜逸江上的樹枝,終於在湍急的水流中抓到救命稻草。她一手攀住樹枝,一手把燕萊甩在岸上,臉著地,一嘴泥的那種。
然後自己也上了岸,在拖著他和背著他之間猶豫了一會兒,最後看在他腿腳不好的份上,勉為其難地背著。
江中暗流涌動,為了不讓燕萊被沖走,或捲入水底撞上暗礁,思謝可謂是使出吃奶的勁兒,渾身的力氣用了個盡。現在還背著一個大男人到處找落腳點,沒走兩步就氣喘吁吁,暗罵這燕萊看著弱不禁風,其實還真重。但心裡罵歸罵著,手還是穩穩托著他,怎麼也不撒手。
思謝找了出三面石頭的避風處,把人放下,呼啦啦地鑽著干木材取火。一小撮火焰帶著白煙冒出來,她一邊咳一邊眯著眼往上面添細碎的枯松針。
火焰升起,思謝把自己的衣服烤乾,再看看一身泥濘的燕萊,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了轉,一時有點難以下手。
算了算了,顧蘇雖然說不能隨便看男孩子的身體,但是她都看過一次了,不打緊。
燕萊眼皮動了動,入眼是被幾顆挺拔白楊割裂的高遠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