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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23:31 作者: 金呆了
愚夢巷很多老人分房睡,聲帶鬆弛,睡覺打呼,影響彼此,分房好彼此圖一個安眠,可余紅余有才始終沒有,即便總抱怨彼此打呼響。
餘味覺得,他們一定願意同穴長眠。
周沫蹲下找到了自己的那束,是她親手扎的結,她認得,輕聲道:「清明的花已經枯得可以泡茶了。」飽滿的花瓣條已經縮捲成鐵鏽色,毫無生機。
去年小祠堂那片被市政府拆了,本就是餘一書建了讓余有才開心的,圓老人傳統的願望,他在再換個地方建一座和買墓地之間選擇了後者,買了十座。
「你不是說你不信這些嗎?」
「可爺爺奶奶信,既然他們信,就會在這裡等我。」
餘味在奶奶和爺爺的墓邊坐了會,心情無比寧靜,大太陽也不燥人,他問周沫,「你來的時候碰到過別人嗎?」
周沫搖頭,她都是早上拜祭了自己家的逝者下午才趕來看余家二老的,墓地都在遠郊,來去十分不便,碰上實屬難得。餘味看著餘一書走來的身影,辨不出語氣地說:「所以是你打電話叫他來的?」
周沫順著他的目光猛地回頭,趕忙收起手機,編輯到一半的「叔叔你到哪」被切了屏幕塞進了兜里。餘味面色不佳,但在爺爺奶奶面前不好說什麼,他此刻無法在餘一書面前直起腰,說不用他的錢,卻坑了一大筆錢。
一股強烈的無能感砸向他。
餘一書笑著到他們跟前,同周沫打了聲招呼,平靜地問餘味:「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他目光打量餘味,兩年不見了,他瘦的脫形,目光沉斂,面上仍有少年氣,但是整個人的喪氣透著熱氣翻了數倍,撞向父親心裡的柔軟。
餘味沒說話,只起身點點頭。
餘一書來的匆忙,沒買花,到爸媽跟前說了句話,對周沫說:「快中午了,一起去吃頓飯吧。」
周沫一把抓住餘味的手,「好啊!我想吃汀竹酒店28層的牛排。」她對餘一書笑,以往她肯定不會提去哪兒吃,可這片地只離那裡最近。
餘味掙開她的手,「我下午的飛機,還要去收拾行李。」他緩緩抬臉,看向餘一書,他老了很多,只是兩年而已,兩鬢都白了,眼角皺紋加深,眼白亦渾濁了起來。
他的指尖抽搐了一下,又被收進了手心。
有人說,人的眼白會隨著年歲增長而漸漸渾濁,因為看的髒物多,他辯不出自己的是否渾濁。
「吃個飯不耽誤功夫。」周沫太陽下有些急躁,她可沒這父子兩冷靜,餘味過成這樣,她一定要讓餘一書看看,她不想他變成爹不疼娘不在的人。
餘一書握著車鑰匙,「那我送你去收拾東西再去機場吧。」周沫今日和餘味是坐公交車來的,她故意的,因為她知道回去的公車非常難等,她就要餘味坐餘一書的車回去。
「不用了,我和沫沫坐公交車。」
「你願意坐,沫沫也不願意,大熱天的。」餘一書好笑,還跟小孩鬧別似的,他沒理餘味,推推周沫的肩,「沫沫,我們走好了。」小時候餘味有點不願意的事,拉上周沫,他基本會妥協。
果然他跟了上來,不過這次是搶周沫的。他拉了拉她,示意她跟他走。
周沫在大熱天的燥意到了爆點,她沒有了前兩日陪餘味大汗淋漓壓馬路的耐心,她一把搶過餘一書的鑰匙,往停車場走,這麼熱搞什麼叛逆和矯情。
她踩著灼熱的草地,飛快跑下山,坐在車裡吹空調。
剛有點涼意,父子兩掐著涼氣的時間點上了車。餘一書應該是搭上話了,畢竟下山的路不短,他還在問:「餐館裡端盤子嗎?」他心裡不是滋味,餘味做了那麼多工,何必呢。
「嗯。」餘味隨意應下,不想多說什麼,催促周沫,「開車吧。」
餘一書同他坐在后座,沉默半晌又問,「前陣子一下取了這麼多錢用做什麼?」他看著餘味的側臉,顴骨都要瘦的突出來了,到底是跟他媽一個性子,犟得跟頭驢似的。
餘味心煩意亂地望向窗外,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問題,就像巴掌刮在臉上,「不捨得就把卡收回去。」他從褲袋裡掏出錢包,一把抽出金卡遞到他手邊。
餘一書自然不是這個意思,他推了推,「你拿著。」
車子到賓館的時候,卡還在半空中僵持,周沫通過後視鏡咬牙切齒,恨不得撞在樹上讓他們清醒,她側頭對餘一書說:「叔叔到了,餘味就住在這裡。」
賓館的前綴都掉漆到字跡不辯,門小的只可以一人通行,走廊一股子油膩的汗腥味道,三人排成排先後上樓,賓館前台在半層樓道處。
餘味讓他們在樓下等,餘一書要跟上去,周沫不願意打擾,也不願意做中間人,她恨不得他們在裡面大吵一架,把心結什麼的用粗話說出來,這樣就不需要這般冷冷地對抗了。
她站在小空調下和賓館的老阿姨一起共享微不足道的涼風,十分鐘後,父子兩就下來了,餘一書明顯動過怒,表情還未收起,餘味斂起所有的溫柔和禮貌,提著行李一言不發,他甩了周沫快速衝到了馬路,攔了車絕塵而去。
而周沫跑到一半就看到了汽車尾氣,住的雖然差可是交通還真是該死的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