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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17:56 作者: 青衫落拓
    可是我怎麼能夠做到忘了她?對她的想念,固然折磨著我,卻也讓我心裡充實。我沒試過對人對事這樣固執,然而她這樣長久占據我的心,我願意。我甚至害怕我會忘了她,有時會象履行一項儀式一樣,一點點回憶我們相處的時光。

    (三)

    「她很愛你嗎,你這麼放不下她?」

    問這個問題的是我的大哥蘇傑,他大我九歲,早就成了家,女兒已經十一歲了。我們本來關係一直並不親近,可是這兩年倒是相處得越來越好了,按他的說法,是我成熟了,能很好分擔家族生意的重擔。

    「我並不缺愛我的人,我只是缺一個我愛的人。」

    我們倆人都笑了,兄弟倆進行這樣的對話,的確有點可笑。尤其大哥,他是從來不相信什麼愛qíng的。他的婚姻是兩家大人共同願望下撮合而成的聯姻,他並無不滿。他之所以問我這個問題,因為父親剛剛跟我發了火,勒令我必須等香港上市的工作有了眉目再去內地,我的回答還是我可以兩地跑,不會耽擱正事,可也別想我耽擱我自己的私事。

    他笑著搖頭,顯然沒把我的話當真,只囑咐我好自為之,別沒事惹老爺子生氣,然後走了。

    獨自一個人在辦公室,我斂去了笑,看著窗外烏雲翻滾的天空和下面大片的高樓大廈,只希望將要來臨的颱風不至於影響到下午的航班。

    這樣空中穿梭,自然很累,可是叫我一直待在香港,我恐怕真的會發瘋。

    終於又見到她了,在我絕對沒有準備的一個場合,而她卻顯得從容。原來她一直留在國內工作,甚至見過我大哥蘇傑,但她既沒特意和我碰面,更沒特意去避開我。

    她禮貌周到,遞我名片,叫我蘇先生,說「相遇只是偶然,不見也是平常」。聽到她聲音低低講電話和人約在酒吧碰面,我的心涼了,這麼說她的生活里已經有了別的男人。

    我送她去三里屯南街後,開車回自己住的酒店,可是怎麼也沒法平靜,想來想去,還是拿了車鑰匙去了她和徐總住的希爾頓酒店。查到她的房間後打電話上去,她還沒回。我坐在一樓咖啡座,喝咖啡等著她。她一向好靜,卻也會和人約在酒吧,並且這麼久還不見回來。也許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吧。

    終於透過玻璃長窗看到了她,她下了計程車,微微搖晃一下才站定,正要往裡走,一個高個子男人追了下來將她的包遞給她,兩人笑著揮手說再見,那男人上計程車開走了,她徑直走進來穿過大堂,去電梯那邊,我原地坐著,突然沒了想上去叫住她的勇氣。

    她已經有了她的生活,我還應該再去打擾她嗎?我的想念對她而言也許只是一種困擾。

    這樣嫉妒,這樣患得患失,在我是頭一回。可是我終究放不下,如果就此不見,各走各路也許可能。既然已經見到,我又怎麼能放手。

    我開始不管不顧糾纏她。我表現得qiáng硬,其實內心毫無底氣。我所仗的,不過是她對我還有一點溫qíng回憶,這樣跡近無賴的做法,已經不能算是追求女孩子了,我只是實在怕和她再度失之jiāo臂。

    看到在北京曾送她回酒店的那個男人輕輕撫摸她的頭髮,聽她說那人已經向她求婚,而她正在認真考慮,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然而我不能再拿自己的絕望來困擾她了,她有權做她想做的選擇,我跟她說我不會放棄,但一定接受她最終的選擇。

    幸好我沒有放棄,在她失去親人的最痛苦的時候,我能守在她的身邊。

    可她還是拒絕了我的陪伴,獨自去加拿大奔喪。我畢竟不能象希望的那樣為她分擔所有,她始終是那個寧可獨自面對生活的女孩子。

    (四)

    「蘇哲,我覺得你始終小心翼翼對我,我也始終表現得患得患失,我們兩人這個樣子,好象說不上是正常戀愛的狀態,真的有必要繼續下去甚至說到結婚嗎?」

    我開口求婚了。她驚訝、猶豫,這樣反問我。

    「別再問我這個問題,伊敏。我愛你,我沒象愛你這樣愛過別的女人。對我來說,你已經是一種抹不去的存在,我只知道我早就沒得選擇了。」

    我頭一次對她說了那三個字,她會不會對我說,我不在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愛我,可我知道我愛她。現在對我來說,愛qíng哪裡止於一點小小的喜悅,既然對她的愛已經重到我無法擺脫。我想留住她,用婚姻,用她嚮往的平靜安穩生活。

    早上我先醒來,她依然熟睡,晨曦里她樣子那麼恬靜,長長的睫毛覆出一排yīn影,我長久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面孔,聽著她細微穩定的呼吸。我完全沒了睡意,又不想驚醒她,輕輕吻一下她擱在枕上的指尖,出了臥室。

    走到客廳飄窗那邊坐下,推開一點窗子,熱烘烘空氣撲面而來。回來以後我就住在這裡,很多次獨坐抽菸,一邊想她。而此時,她正在我的chuáng上熟睡,這一點讓我的心充滿寧靜和喜悅。

    她並沒有馬上答應我的求婚,居然說:「要不我們一塊住一段時間再說吧。」

    我哭笑不得,好吧,被你拒絕這麼多回,這一次好象來得最婉轉。

    我不給她反悔的機會,馬上陪她回去收拾東西。

    她的同學羅音在家,她有點尷尬地對著羅音解釋:「最近這段時間我不住這邊,不過房租我照付。」

    羅音忽閃著眼睛打量我們,笑著點點頭。

    她只收拾了一個簡單的箱子,住進了我家。

    只要不出差,早上我送她上班,然後再去自己辦公室,晚上我堅持去接她,她若是開會,我就在接待室等她。

    回到家裡,她有點招架不住地抗議:「我不喜歡這樣成為別人注意的焦點啊。」

    「他們看習慣了以後就不會再注意了。」

    她默然好一會,我以為她不開心,不想她卻開了口:「蘇哲,我想這個周末去趟北京。」

    「出差嗎?我陪你去。」

    她搖搖頭,一雙眼睛澄清地看著我:「不是出差。一個同學出國讀博士,他下周三的飛機。那天我不可能有空,但我早就答應了一定去送他的。只能乘周末去,機票我已經訂好了。」

    我怔了一下,當然知道那個同學是誰,點點頭:「好,我送你去機場。」

    她那麼坦dàng,我只能以坦dàng回報她了。

    沒有她的屋子安靜而空落,我不知道怎麼會起這種聯想。其實她在家也是安靜的,通常我在書房,她在客廳,各拿一個筆記本處理自己的事qíng,或者坐沙發上看看碟,我抱著她,她專注看著螢光屏。

    她曾問我:「哎,會不會無聊,你可以出去消遣的,不用老陪著我。」

    我好笑:「我泡夜店的習慣差不多戒了兩年多了,你叫我出去gān什麼。難道在街上亂轉?」

    我習慣也喜歡看她在這座房子裡輕盈走動,讓我有了家的感覺。明天她就能回來了,我對自己說。

    我很晚上chuáng,睡到半夜,突然驚醒,外面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我起chuáng走出臥室,她正在玄關那換鞋子,我過去抱住她:「不是說明天回來嗎?」

    「吃過飯後,看時間還早,直接買了晚班機票,沒想到晚點?」

    她的神qíng疲憊,顯然這樣當天去回是很勞累的。我心疼地說:「何必這麼趕,住一天再回呀。」

    「想到你在家等著我,突然不想一個人住在酒店了。」她聲音沙啞輕柔,隨即掩口打個呵欠。「抱歉吵醒你了。」

    我抱起她,直接走進臥室,一邊吻她:「這樣被吵醒,我很開心,親愛的。」

    「誒,放我下來,我去洗澡,困死了。」

    「不放。」我吻她的耳朵,輕輕地說,她聽力始終有點下降,側頭疑惑地看著我,我提高一點聲音,「一輩子也不放。」然後吻住她的唇。

    (五)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她下意識回答:「都喜歡。」

    「我也一樣。」

    她正注視著糙地上她的小表弟邵一鳴邁著胖胖的小短腿奔跑踢球,這個四歲的小男孩有著和她發音相近的名字,我喜歡。

    她的嬸嬸正抱著她才出生不久的小表妹,和她叔叔、她奶奶在閒聊。小小的嬰兒長著一張花瓣般嬌嫩的面孔,奶奶很肯定地說:「和小敏小時候一模一樣。」

    這樣溫暖的天氣,和煦的陽光,輕風拂面而來,帶著海洋氣息和花的芬芳。而靠在我身邊的她,神qíng那麼放鬆那麼溫柔。

    一切看著如此協調而美妙。

    到溫哥華來度蜜月,實在是個好主意,我正這樣想著,她將頭靠向我:「我不知道我將來會不會是一個好媽媽。」

    「傻孩子,為什麼這樣想?」

    「我和自己的媽媽就不親密呀。讀中學時,有一次她去學校看我,給我帶去了一個新書包,我接是接了,就是不肯抬頭正眼看她,後來她告訴我,那天她傷心極了,一路哭著回去的。我也難受,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和她相處才算自然。」

    「你還說你不會是個好妻子呢。可是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

    我忘了那是我第多少次求婚,她還是猶疑,理由居然是她xing格孤僻,可能並不能算一個好妻子的人選:「我不會安慰人,不算體貼,有時我想,象我這樣的xing格,可能更適合一個人生活。」

    我只好堂而皇之地說:「現在說這晚了,我已經徹底適應了有你的生活,你再不嫁我,我就沒人要了,你叫一個已經32歲的男人上哪再去找第二chūn。」

    她笑:「何必謙虛呢蘇總,我看到跟你搭訕的女人從這裡排到深圳了。」

    「早兩年,或許吧,可是現在我這麼居家賢良,還準備買菜譜回來給你洗手做羹湯,別人想搭訕我也會覺得我無趣了。你再不對我負責,我可怎麼辦。」

    她只好招架不住地認輸,到底帶我去見了她的父母,再隨我去見了我的父母。她和她父母的確相處得禮貌而客氣,可是我看得出她父母是由衷為她高興的。我的父母喜歡她的鎮定大方,更重要的是他們知道我認真決定了我的生活。

    我們終於結了婚,握著她和我戴了同樣指環的手,看著她注視眼前奔跑的小孩子,我慶幸我沒有錯過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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