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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17:56 作者: 青衫落拓
    「我拒絕辭職,只說願意調離總部,他答應了,讓我自己去人事部門辦手續。我申請去了公司下面的百貨部,再以後,看到他的機會就不多了。他見到我,倒是再沒有發怒,只是非常禮貌客氣,和對其他員工沒有任何區別。他變了,變得非常專注於工作,待人比以前更疏遠。」

    我忍不住問:「難道那段戀愛對他影響那麼大嗎?居然改變了他的整個行為。」

    「只有天知道了。我沒辦法再接近他,不過公司職員總是愛議論老闆的。聽說他又jiāo過女朋友,可沒多久就分手了。我有點不相信他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人,以前他也並不算隨便,可是在不用負責任的前提下,還是可以接近的。我也真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

    「你後來見到那個女人了嗎?就是你說的伊敏。」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當然,我們公司百貨部今年來此地拓展業務,本來他不分管這一塊,卻主動要求過來了,我猜他是為了那個女人。於是我也跟公司提出了請調,這幾年我做得還不錯,也算是中層骨gān了。調回來,倒不是對他還有什麼奢望,我知道幾乎是沒可能了,可是就有點不甘心,另外,父母也確實希望我回來工作。」

    「我也實在有點倦了,這三年中間有人追求我,不止一個,可是相處得還是沒感覺,我想難道得一輩子陷在這樣無望的單戀中嗎?未免太慘了,回來看看,徹底死心,好象也算是一種選擇。」

    「我過來報導,他很驚訝,把我叫去辦公室,直接說他再也不想聽到舊事重提了,我說我有分寸,不會再做蠢事。他點頭,說那就好,然後讓我出去做事。用不了幾天,我就知道了他在追求我們合作方公司的董事長助理。他本來負責的是總公司的香港上市,可是為了這女孩子,不惜兩地飛來飛去,聽說他父親責怪過他,也沒能改變他的決定。」

    「前幾天,我在百貨公司終於又和這個女孩子見面了。她肯定知道我是誰,可是很鎮定,直視我的眼睛,和我談著公事。呵呵,幾年不見,她沒什麼學生氣了,好笑的是,我們看上去倒是挺同類的,都是職業女xing的樣子,穿著套裝高跟鞋,化淡妝,說起話來客氣周到。不一會,他也來了,那麼緊張看著她,說賣場裝修,太吵,對你的耳朵沒什麼好處,趕緊走吧。她禮貌地跟我說再見,然後走了。看著他們那樣親密的背影,我知道這段故事算徹底結束了。」

    我已經確定故事的主角是蘇哲和邵伊敏無疑了,我其實對他們倆早就有好奇心,可是我沒料到會以這種方式滿足自己的好奇,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眼前的安妮了。

    她笑了:「講完了,鬆了口氣,羅小姐,你聽的故事應該很多,我這個是不是一個典型的pào灰女配的命運。」

    我也笑了,她能自嘲,應該是放下心事了吧:「其實我覺得很多時候,命運和道路一樣,是自己選擇的,你現在放下,也不算遲呀。」

    她點頭:「是呀,24歲到29歲,從剛見面到今天,快五年時間了,實在夠長的,有時不得不願賭服輸,幸好這幾年雖然荒廢了專業,可工作還做得上手,沒有白活。今天講完了,希望可以就此忘記往事,重新開始。」

    「忘記?大概很難,其實也是自己的人生經歷,不用努力去遺忘,才是最好的釋然。」

    她沉思一下,點點頭:「有道理,謝謝你,有個不qíng之請,這個故事能不能不登出來,很抱歉我拿你做樹dòng,làng費了你的時間。」

    我也點頭:「沒問題的,我的職責就是傾聽,並不是每個故事都適合見報的,我們尊重當事人的意見。」

    她告辭走出了咖啡館,我給張新打電話,他堅持要每天來接我,不管多晚,我想我是幸福的,在聽了這樣充滿無奈的故事以後。

    原來一見鍾qíng真的存在,原來並不是每個奇蹟都值得人感激,原來堅持並不總是一種美德,原來放棄需要更多智慧……我腦袋裡條件反she般湧現了好多句子,都適合安在這樣一篇講述後面當記者點評,同時不禁失笑,當真是有職業病了,這個又不用我寫成稿子。

    這個樣子見證別人的人生,我不知道該感謝我的職業還是苦笑了。

    第五十四章:番外

    (一)

    「她有什麼值得你這樣牽掛不放?」

    問這個問題的是向安妮,她的面孔透著絕望,其實前幾天晚上在酒吧碰上,她就問了我這個問題,我當時心qíng很輕鬆地回答:「這女孩子,xing格實在是qiáng大,栽在她手裡,我認了。」

    我沒想到這個回答會剌激到向安妮,並接了伊敏打給我的電話。我匆匆趕回去想挽回,但她的回答決絕,沒留任何餘地,大步走開,當然根本沒回頭,我留在了原地,沮喪而惱怒。沒錯,似乎也在這湖邊,我和她散步,開玩笑地說她是那種可以把生離死別當普通再見處理的人。她並不生氣,倒覺得好笑。真到了分手時,她連再見都不說,我意識到,她根本不想再見。

    此時我不想再回答向安妮任何問題了:「我的感qíng,和你沒有關係。你堅持不辭職也隨便你,去人事部門辦調動手續吧。」

    她冷笑:「這算什麼,為你們的分手遷怒於我,可說不上公平。你在我面前扮qíng聖有什麼意思。你又沒許諾過我什麼,一切是我自願。我只想知道,我的感qíng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嗎?或者你可以告訴我,你們的感qíng就如此脆弱,甚至面對不了一點事實嗎?她難道不知道一直以來你的生活態度就是這樣隨心所yù嗎?」

    「我不是遷怒於你,向安妮。我只是不想再見到你,見到你我會更加厭惡我自己的行為,你的感qíng,很抱歉是你的事了。」

    她一言不發,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伊敏當然知道我一直活得隨xing,所以她一直不信任我,一直抗拒著我。

    然而就是這樣,她也許諾了。

    我回去給她過生日,這寂寞的孩子,一個人待在那個空落落的房子裡,並不指望別人記得她。看到我,她那樣用力擁抱,那樣將頭抵在我胸前。她對我輕輕說了個「好」字,答應畢業後和我一塊去深圳,我當時只是開心。現在我才意識到,我給她的不過是一點點溫暖,而她卻初次答應為我改變她的人生。

    我卻並沒意識到那個「好」字的份量,沒有重視那個來之不易的承諾。我從來覺得追悔於事無補,於人無益,可是這一刻,我確實是在追悔。

    如果我早知道會這樣對她戀戀不捨,而她會去得這樣決絕,還會那麼隨xing生活嗎?我猜我不會,這個代價,付得太大。我不知道要用多長時間做到淡漠,並且我也不想淡漠。

    「我不會在你忘了我之前忘了你的,我猜我的記憶應該會比你來得長久。」她曾這樣對我說。

    她一向吝於表達自己的感qíng,可是坦白起來卻毫不計較。哪怕她覺得我會先忘了她,她也不介意說出自己的感受。

    可是我真的能忘記她嗎?

    (二)

    「一定要選這樣一天說結束嗎?」

    問這話的是別人介紹給我的女朋友,而這一天是qíng人節。

    「對不起,很抱歉在這麼個日子說這話。可是如果再jiāo往下去,對你會更不公平。」

    她一臉失望,但也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早上還是秘書提醒我要不要訂花送女朋友,我才想起是qíng人節,驀地想起我和伊敏的第一個qíng人節。

    「你贏了,我猜以後的日子,我會記得你給我的這個qíng人節。」

    在那個湖邊,她的眼睛亮如寒星,嘴角微微上挑,這樣坦然地對我說。可是贏的那個人真的是我嗎?現在這樣一天,她身邊有人陪嗎?她會記得我們共度的那個qíng人節嗎?

    和她分手的第二天,我還在想怎麼去找她求得原諒。不過公司那邊馬上打我電話,一堆事等著我回去處理。我只能心神不寧趕回深圳,生意就象一個yù罷不能的遊戲,有時這遊戲顯得乏味,可是卻沒辦法斷然中止,陷身其中,只能繼續。隨後還陪母親去了一趟美國,做術後檢查。

    母親的qíng緒也說不上穩定,後期的治療很折磨人。她一生隱忍,為這個家庭默默付出,病成這樣,長期鬱積何嘗不是原因之一呢?我和父親繼續冷戰,她卻一定要我答應,不要因為她的病就責怪父親。她勉qiáng笑著說:「當初嫁他時就知道他xing格qiáng勢自我,有過婚姻,有複雜的家庭,一切都是我願意選擇的,我從來沒指望過改變他,這麼多年,也說不上犧牲,只是自己心甘qíng願的選擇罷了。」

    我無話可說,卻qíng不自禁想到了伊敏,她也有隱忍的xing格,可是她從來坦白,愛惜自己,我愛她對自己生活的堅持。

    幾次拔她宿舍的電話號碼,卻又掛上,如果面對面都不能求得她的諒解,電話里又怎麼說得清楚。而且我知道我請求原諒的解釋甚至連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她一向邏輯qiáng大xing格堅qiáng,我根本不敢想像打通電話就能讓她回心轉意。

    終於還是打了她宿舍的電話,卻總是沒人接,看看時間,我想應該是畢業了,這樣可真是消失在人海之中了。我對自己說,好吧,這是你活該了。一生之中不知道要和多少人相遇再擦肩而過,也許我和她就只有這樣的緣份了。

    我開始認真工作,家人對我的變化十分滿意。我對父親還是親近不起來,可是相處算是不象從前那樣一語不合就翻臉走人了。

    別人介紹女孩子給我認識,我想試試能不能開始新的感qíng生活,就去約會、吃飯、逛街、購物、泡酒吧,可是一切那麼程式化那麼乏味。

    關於她的記憶翻湧上來,我提不起jīng神再去敷衍誰,我知道我不用再去做這種嘗試了。我只能認命地發現,她給我的影響其實遠大於我可能給她留下的印記。

    有時間我會坐飛機回我們共同待過的城市住上兩天,我叫物業派人定期打找我的房子,告訴他們,萬一有女孩子過來開門,一定記得馬上打電話給我。可是跟我預計的一樣,我並沒等來這樣的電話。

    我想她應該是和先前計劃的一樣,去了溫哥華留學,和爺爺奶奶團聚。我和表哥林躍慶一塊去了一趟溫哥華,探望嫂子和樂清樂平兄妹,他們長大了,快上大學了。我去了幾家有名的大學,抱著萬一的指望,查看他們的海外學生名單,還是一無所獲。

    加拿大那麼大,她不見得一定在溫哥華。她一向目標明確,我只是她生命里一個意外,雖然她許諾過會記得我,大概也不過是記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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