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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17:56 作者: 青衫落拓
伊敏輕聲笑:「好,比我下周直接見到她的意外驚悚要小一些。」
「三年前我已經請她自動申請辭職,但她拒絕,我只能讓人事部門將她調離總部,她自己選擇了去百貨分公司。我並不分管百貨這一塊的業務,三年來我和她沒有任何私下聯繫。這一次她是直接向集團那邊申請過來的,中層的人事任免,我並沒有在意,調令下達後她過來報到,我才知道。她的理由是她是本地人,父母年紀大了,希望她回來工作。在qíng在理,我都沒辦法再去讓人事部門將調令收回。可是,我相信她已經明確知道,我和她早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
伊敏默然,隨手關掉電腦,將文件碼齊放好,蘇哲身子傾過辦公桌,按住她的手:「你不相信我嗎?」
伊敏抬起眼睛看著他,眼前的蘇哲神qíng看似平靜,可是眼神卻是銳利地閃著光,她隔了一會才說:「我信,你沒必要費這麼大事跟我編故事玩。可是我會覺得很無趣,如果往後的日子,你不得不解釋,我不得不聽解釋……」
「你以為我還敢再給你聽到這樣解釋的機會嗎?」他俯下頭看著她,笑得苦澀。「一次你已經放手得那麼堅決,再有一次,我想我握得再緊,恐怕你也會斷腕轉身走掉了。」
兩人一時都沉默了,伊敏也苦笑:「我們走吧,待會保安該過來巡視了。」
她拎了包,和蘇哲一塊出了公司,下電梯到地下車庫上了他的車。
「昊天上市的前期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可以不用總往那邊跑。」蘇哲發動車子,開上大道,聲音不疾不徐地說,「我們結婚吧,伊敏。」
他說話的口氣好象是「我們今天去吃上海菜吧」,伊敏再怎麼鎮定,也驚得完全無語了。
蘇哲注視著前方說:「我知道這個求婚很不象樣,可是再這麼拖下去我大概會發瘋了。一想到已經有人搶在我前面向你求婚了,而你在認真考慮,我就忍不住要做噩夢。」
伊敏苦笑:「我還能考慮嗎?和你這樣出雙入對,我要是再去考慮別人的求婚,怎麼對得起他的誠意,又怎麼能說服自己。」
「對不起,伊敏,我知道我很自私,不過仗著你對我保留了往日的記憶和qíng份,就這樣糾纏不肯放手,剝奪了你選擇的機會。」
「我實在聽怕了選擇這個詞。好象一切都鋪到我面前,只等我比較挑選。可是我哪有資格拿別人的心意來做對比,我只慚愧我沒付出同樣的誠意。而且,」伊敏遲疑一下,嘆了口氣:「蘇哲,我覺得你始終小心翼翼對我,我也始終表現得患得患失,我們兩人這個樣子,好象說不上是正常戀愛的狀態,真的有必要繼續下去甚至說到結婚嗎?」
蘇哲眼睛注視著前方:「別再問我這個問題,伊敏。我愛你,我沒象愛你這樣愛過別的女人。對我來說,你已經是一種抹不去的存在,我只知道我早就沒得選擇了。」
這是他頭一次說到愛,聲音仍然低沉。伊敏的震動不下於剛才聽到求婚。她咬住嘴唇看著車窗外,再沒有說話。
車子駛順林蔭大道向前開著,進了蘇哲住的小區,伊敏下車,看著三年沒來的小區,一時有點眩惑。這裡的房子外立面似乎翻修過,樹木更加茂盛,仰頭只見枝葉繁密間透出隱約天空。那個告別的夏夜似乎重又出現在了眼前,身邊這個男人曾那樣大汗淋漓地緊緊擁抱她,帶點灼熱呼吸在她耳邊bī問。
「真的快忘了我嗎?」
這個回憶讓她恍惚,蘇哲握住她的手,帶她上樓,拿出鑰匙開門,伊敏注視著他手指間那把閃著幽光的huáng銅鑰匙,剎那間百感jiāo集。
昔日的時光如此清晰浮現眼前,儘管做過那麼多遺忘的努力,可是那一段回憶已經銘刻進青chūn歲月,正如蘇哲所說,成了抹不去的一種存在。
同樣的鑰匙她也保留著一把,此時正和爺爺奶奶住過的老宿舍鑰匙一起,用一根紅繩結拴著,靜靜躺在她的箱子底下,她幾年沒去翻動那兩把鑰匙了,可是從沒忘記過它們代表著什麼。
一個早已拆遷夷成平地,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家。她後來只回了老家一次,卻始終提不起勇氣去看那片原地重新豎起的高樓;而另一個,正是眼前這座房子。木製電扇緩緩轉動,柚木地板,深色的家具,米色的窗簾和寬大的顏色略為黯淡的咖啡色沙發,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著原樣,仿佛時光固執地停留在了這個地方。
在這座房子裡,她曾度過生命中迷惘歲月初次的放縱失控,曾頭一次體會沉淪帶來的致命快感,曾和一個男人建立起生活中從未有過的接近與親密關係,曾試著jiāo付自己的信任與承諾,曾經歷在想念中輾轉的獨處時光……她的回憶突然沉重而鋪天蓋地襲來,讓她有喘不上氣的感覺。
蘇哲擁住她,凝視她的眼睛:「我曾經很狂妄,說要教給你戀愛的感覺。可是到頭來,是你給了我愛qíng的感受,遠不止一點點喜悅那麼簡單。」
他俯下頭吻她的眼睛,她的睫毛顫動掃過他的嘴唇:「我的患得患失你知道嗎?」他吻向她的嘴唇,他輕柔的話語仿佛直接送進了她的唇中,「我那麼怕得而復失,那麼怕我從來不曾擁有你。」
他的吻在加深,唇舌輾轉在她的口腔中,一點點深入攻陷每個角落。她被動地張開嘴,任他掠奪她的呼吸和思維。那樣熟悉而陌生的感覺,如cháo水般湮沒著兩個人。
「我愛你。」他再次附到她耳邊,輕聲說。這樣低柔的語聲令她耳中嗡然一響,她微微向後仰頭,然後轉過臉吻住他,這個吻從纏綿到熱烈,悠長到他們的呼吸紊亂,同時有了微微的窒息感。他的手在她的身體上游移,他的唇灼熱切烙過她每一寸肌膚,急迫中帶著痛。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時間每時每刻留下印記。那些銘心記取的,那些來不及遺忘的,通通成為生命的點滴珍藏。
【正文完】
第五十三章:番外(一)
這天下午,接到一個女人的電話,呵,當然是陌生女人,因為我的手機號碼和另兩個同事一樣,印在報紙傾訴版上,差不多每天都要接到好幾個陌生男女的電話。她的普通話標準,聲音略微有點沙啞,非常好聽。她說她必須講出她的故事,不見得希望能登出來,可是她沒人可以訴說,只有找我,她希望這樣能埋葬一段過去,再開始新的生活。
這段話多少有點打動我了,我們約時間,她說她近來很忙,希望能約在晚上。好吧,就晚上,我固定是兩個地方接待讀者:要麼報社的一間小會客室,要麼是報社對面的綠門咖啡館。她說那就綠門吧,她喜歡這名字,讓她想起歐·亨利的小說TheGreenDoor。我多少是個不可救藥的文學女青年,聽她知道歐·亨利的名字,不覺對她好感大增。
綠門的老闆娘蘇珊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我常年在綠門接待讀者,和她混出了不小的jiāoqíng,每次我去,只要她在,她都會和我聊上幾句。我問過她,為什麼給咖啡館取這名字,是不是讀過歐·亨利的小說,她大笑搖頭,說是她先生的建議。
她的先生是個神秘的存在,至少我沒見過,可是能娶到這樣的美女,開了這樣一間明顯不大可能賺多少錢的咖啡館給妻子打發時間,當然財力是很明顯的。
到了約定的時間,一個苗條女子準時走了進來,她四下一看,直直走到我面前:「請問是羅音吧,我是安妮。」
我起身請她坐下,她是個相貌嬌美的女子,化著淡妝,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樣子,穿一套米色亞麻套裝,很是jīng致。
她很直率,一一回答著我的問題:安妮,29歲,在一家商場做管理工作。
我打開了錄音筆,告訴她,如果傾訴能登出來,我會對名字、職業等通通做虛化處理,現在請只管講。
她躊躇了一下,似乎一時不知道從哪說起,好多人都是這樣,帶著滿腔的心思跑來,卻會yù語還休,良久,她突然問我:「羅記者,你相信一見鍾qíng嗎?」
老早以前,我問過好多人這個問題,得到的回答千奇百怪。不過我最喜歡我的同學,學數學的江小琳的回答,這時我原文引用了:「我相信所有沒發生在我身上的奇蹟。」
其實那個奇蹟似乎也發生在我身上過,可是好象不用細說了。安妮聽了我的話,微微一笑:「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奇蹟,那是五年前,我24歲。我從醫學院畢業,我父母都是醫生、教授。可我越學越不愛這個職業,所以沒聽從他們的話繼續深造,一畢業就去了一家美資醫藥公司做了醫藥代表。」
她陷入回憶中,目光仿佛越過了我:「我們公司在市中心一座寫字樓辦公。我的生活很上軌道,工作算得上順利,男朋友也很體貼,直到有一天,我在電梯裡遇到了一個人,什麼都變了。」
我聽過太多遇到一個人改變整個生活的故事,好多人都是象安妮這樣,回憶起來帶點喟然,又帶點甘願。想來這樣的的改變其實他們還是喜歡的,平凡平淡的生活就此有了不一樣的可能xing。
「他個子很高,長相,怎麼說呢,用帥或者英俊來形容似乎很不夠,只是覺得整個人都很有神采,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攝人的氣質,和寫字樓大多數人一樣,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可是站在一堆人里,都顯得很不平常,我相信所有人都和我有同樣的感覺,一眼就能在人堆里看到他。」
我莞爾,可不,大概每個人都會有遇到一兩個出眾人物的機會吧,這麼一說,好象我也有過相同的感覺。
「簡單講,我對他一見鍾qíng了,注意他下樓的樓層,打聽他工作的地方,和他相遇時會對他微笑打招呼,他很隨和,我們就這樣認識了。然後,我對男朋友提出了分手。」
我倒是佩服她的當機立斷。她注意到我的目光,笑了:「我是不是很無qíng又很可笑,只是認識了這個男人而已,可越看自己的男朋友越覺得相處下去沒什麼意思。就算追不到他,大概我也定不下心來和男朋友再繼續了,不如早點解脫。」
「我試著接近他,他倒並不難接近,有時開車出來在路上看到我,也會捎上我送我一段路。呵呵,以前都是男朋友管接管送的,分手後,我只有自己上下班了,順便說一下,前男友的車可比他的捷達好得多。」她繼續講著,「我加入了他待的一家戶外運動俱樂部,留心收集他車上放的音樂,聽他談的話題,然後努力培養相同的興趣,總之不放過任何和他走得更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