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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17:56 作者: 青衫落拓
她並不介意過一個沒人問候的生日,反正不是第一次了。然而蘇哲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對她來說,這遠不止於是一個qíng人之間的意外驚喜那麼簡單。她頭次帶著感激想,她得謝謝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人,沒有在今天徹底將她遺忘。只是一切言語都已經顯得多餘,她開始吻他,從來沒試過這樣主動地取悅他。
而蘇哲並不需要更多的煽動,兩人很快急切地肢體jiāo纏到了一起,近兩個月的分離,讓他們的每個接觸都帶了點甜蜜的急迫。即使是上次告別時,兩人在山上療養院那幾天,她也只是表現得溫柔罷了,今天她這樣無保留地迎合他的熱qíng,近乎貪婪地吻他,一切都讓他更加激動。
來日太過飄渺,眼前良宵苦短,兩人同時意識到這一點,於是都帶了一些近乎末日狂歡的感覺,直到彼此jīng疲力竭才jiāo纏在一起沉沉睡去。
蘇哲第二天上午還有個重要的會議,他讓秘書給他訂的清早的返程機票,而伊敏也必須趕在早上六點半前到學校。兩人只能早早起chuáng,伊敏對著鏡子擺弄著頭髮,實習這段時間,她和所有女同學一樣,務求讓自己顯得端莊少點學生氣,都是把頭髮盤起來,只是她的頭髮太過軟滑,很不好盤成合乎要求的一絲不亂狀。蘇哲靠浴室門站著,看她對付自己的頭髮,一邊拿個電動剃鬚刀刮著鬍子。
「你學校申請得怎麼樣了?」蘇哲突然問她。
她的手懸在頭上停了一會,一綹頭髮不受控制地垂落下來。她只能重新攏上去,對著鏡子說:「明年再說吧,這次托福成績不理想。」
蘇哲放下剃鬚刀,從她身後抱住她,看著鏡子裡的她,輕聲在她耳邊說:「那麼畢業了到深圳來好不好?就算想出去念書,在那邊準備是一樣的。」
她再次停頓一下,然後說:「好。」將頭髮固定好,轉身看著他,目光清澈,滿含溫柔。
蘇哲倒沒料到她答應得這麼慡快,只能緊緊抱一下她。
出了小區,外面天色才亮,路上行人稀少,這條林蔭大道兩邊種的都是本市常見的法國梧桐,此時已經將近深秋,樹葉開始轉huáng,一夜秋風加細雨過後,滿地都是落葉。兩人站路邊等了一會才攔停一輛計程車,請司機先開到師大附中門口,伊敏從他手裡抽出自己的手,下了車,站在路邊目送車子掉頭開走,消失在視線里,才大步過馬路走進學校。
她知道自己剛才在蘇哲家裡說的那個「好」,是做了一個對她來說算得上任xing的決定,一下結束了這半個多月對出國一事的患得患失,有些空落,又有些釋然。對於未來,她還是不肯定。可是經過昨晚以後,她決定去爭取一下。那個唯一記得她生日的人,那樣讓她沉淪的熱qíng,她不想主動放手或者被動等待結束。去深圳?好吧,她願意。
教學實習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伊敏對於嚴格的制度和超長的時間安排沒什麼抗拒,她的備課試講都得到了以嚴格著稱的李老師的認可。但進入了班主任實習階段,她發現自己很不喜歡這個環節,除了必須一天到晚和學生泡在一起,還得關心他們的心理問題。她從來做不到象其他同學那樣扮知心哥哥姐姐和同學打成一片,要她主動去和那些半大學生談心,簡直要了她的命。這讓她頭次有點懷疑自己的職業定位,以後能不能做個合格的教師呢?
每個實習學校都會安排學生的公開課,伊敏的公開課表現很成功,受到聽課老師的一致好評,但她上的主題班會課就大大不如江小琳了。她的安排是她一向的作風,程序清楚,條理清晰,但沒什麼煸qíng的部分,一節班會很平實地開完了。江小琳在這個環節則成功調動了班上所有學生的參與熱qíng,也讓李老師大加讚賞。
實習總結時,李老師很客觀地指出:邵伊敏同學可以做一個相當稱職的任課老師,但需要注意調整自己的距離感;而江小琳同學授課技巧有待加qiáng,但具有高度責任心和工作熱qíng,適合做班主任工作。
應該說這個評價來得十分公允。
大家帶著各自的實習評語返回了學校,學校進行了評選並召開了總結暨表彰大會,邵伊敏和江小琳兩人都上了優秀實習生名單,教育實習圓滿結束,大家的大學生活恢復了原狀。
第三十六章
伊敏和爺爺奶奶通過電話,解釋了自己打算推遲一年申請留學,他們頗有點意外,奶奶問:「你一個人留在那裡gān什麼?」不等她回答,爺爺馬上又搶過電話問是不是因為錢的問題:「你先申請好學校,我們再給你匯錢過來,你叔叔說了支持你的。」伊敏連忙否認,她是絕對不願意麻煩叔叔的。
她不想撒謊,可是又說不出口真實原因,只好滿懷愧疚地說希望準備得更充分一點,申請更好的學校。好在兩位老人現在心被叔叔嬸嬸才出生一個多月的小男孩占據了,又知道她素來有點求完美的xing格,倒是能接受這個說法。
爺爺興奮地告訴她,給她的小堂弟取的中文名字叫邵一鳴,取一鳴驚人之意。伊敏聽得駭笑:「這樣會叫混的呀爺爺。」
爺爺得意地說:「不會不會,其實這名字本來是你沒出生就給你預備了的,等你生下來一看,你哭得倒是很大聲,可是女孩叫這不合適,現在總算用上了。」
伊敏禁不住大笑起來:「爺爺,原來你一直重男輕女,今天算是bào露了。」
奶奶在旁邊嗔怪:「小敏別聽他胡說,我們最疼最掛記的就是你了。」爺爺連聲附合。放下電話,伊敏只覺開心,爺爺奶奶生活得如此愜意,她就放心了。
但接著的消息就讓她沒法輕鬆。蘇哲在她放假前給她打來電話,心qíng很差地告訴她,他母親身體不適,檢查出了rǔ腺癌,幸好是早期,他決定這段時間陪母親去美國確診一下然後手術。她聽得心一沉,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讓他放寬心,好好照顧他母親。
放下電話,她只覺得自己的確是一向的不善於安慰人,同時也覺得勸慰之辭來得貧乏,只能默默在心裡惦記著、不安著。
伊敏決定這個寒假不回家過年,她打電話告訴父母時,他們的反應都很不高興,甚至繼父繼母都打來電話,勸她回家,說哪怕是做家教,那家的家長也應該能理解的。但伊敏並不準備改主意,只是好言好語解釋,家教待遇算不錯,那小孩進步明顯,副教授夫婦大喜過望,一再挽留她在寒假繼續。再說車票實行chūn運價,貴且不好買。她的父母也只好由得她。
她其實沒有讓父母不痛快的打算。不過爺爺奶奶的老宿舍已經開始動遷,但關於原地還建和拆遷補償金額沒能達成一致,一部分居民選擇做釘子戶,和開發商鬧得很僵,據爸爸說那一片治安惡化,水電時有時無,基本不適合住人了。她要回去,就勢必得住到父母兩方的任何一個家去,可是她實在不願意cha到兩個完整的家庭中去當一個多餘的人。
寒假開始後,她沒有向學校申請假期住宿,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住到了蘇哲家。這裡開通著暖氣,至少可以讓她舒服一點。她一周去給副教授的女兒上三次課,有時在外面吃,有時順道買點菜回來,自己試著做點東西吃。平時都待在屋裡,或者窩在沙發上看書,或者租回原聲美國電影碟來看,自己覺得英語聽力大有進步,累了就出去散會步。除了掛念蘇哲,這樣絕對沒人打擾的獨處,算她過得最享受的一個假期了。
他們陸續通了幾個電話,蘇哲一直心qíng不好,每次都只能泛泛說下近況。他母親已經確診,並安排了手術日期,但他父親只來看了看,陪了兩天就回國了,弄得他母親qíng緒非常低落,他一怒之下,打電話給父親,父子之間再度大吵了一場。
伊敏剛勸他不要發火,他就惱了:「你最好別跟我說這話,知不知道我最恨我媽這樣說了,她一生就是隱忍,才慣出了我那個爹的自私,也把自己鬱悶出了這病。」
他掛了電話,伊敏只能看著手機苦笑。
她自然體諒他的心qíng,可是確實有挫敗感。她想,自己還真是個不會哄人的傢伙,難道長久的習慣已經讓自己完全對別人的心境失去了理解的能力嗎?在最孤獨的時候,她享受了蘇哲那樣溫暖的懷抱,此時卻完全覺得無能為力,根本給不了任何他想要的安慰。
轉眼到了chūn節,本地和其他大城市一樣,早開始了禁鞭,沒有伊敏老家那麼濃烈的過年氣氛,但是超市的人流量明顯加大,人們大事採購著,還是看得出節日的喜慶。
除夕這天,天氣yīn沉,下午下起了小雨雪。伊敏也去採購了一堆食品,租回了播出近六季的《老友記》,準備趁這幾天不出門全部看完。晚上簡單吃了點東西後,她幾年來頭一次穿了睡衣窩在沙發上看chūn晚,可是對著那樣的熱鬧,她還是心神不寧,想了想,給蘇哲發條簡訊,問他現在qíng況怎麼樣。
蘇哲過了很久才給伊敏打回電話,告訴她,他母親的手術剛做完,按醫生的說法還算成功,過觀察期後他們會回國。說話間,電話里傳出一個年輕女子清脆甜美的聲音:「蘇哲,要不要我給你帶杯咖啡上來?」
蘇哲移開一點電話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才對伊敏說:「剛才是公司的一個員工,她以前在美國醫藥公司做事,銷售的是抗癌藥品,剛好對這邊的qíng況比較熟,所以帶她過來幫忙一塊照顧我媽。」
他解釋得十分詳盡,伊敏只能「哦」了一聲,覺得有點尷尬。那個聲音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她的心確實重重跳動了幾下,現在只能自責自己的小氣。
蘇哲聲音中透著疲倦,囑咐她照顧好自己,兩人也沒多說什麼。放下手機,伊敏走到飄窗台那坐下,看著窗子外飄著的細細碎碎雜了雨絲的小雪,qíng不自禁想起自己家鄉那灑灑揚揚鋪天蓋地的大雪。她來這邊幾年了,還真沒看到痛快下過一場象樣的雪,每每一點雪花飄落,都能引來本地同學的歡呼。
她想,自己這算不算是在思鄉呢,?她不禁有點驚異,她一直以為她對出生長大的那座工業城市沒有任何感qíng和懷念。可是這樣的節日,再怎麼習慣了獨處,也有點異樣的qíng緒。一瞬間她想起了遠方的爺爺奶奶,以及差不多同樣遠的蘇哲,她將頭埋在膝頭,有點後悔這樣在自己看來沒有理由的qíng緒泛濫,靜等自己平復下來,然後再去心不在焉對著電視晚會。
chūn節過後,伊敏在開學前幾天搬回了宿舍,不過還是會在周末做完家教後去那邊住上一天,讓房子保持有人居住的整潔狀態,也讓自己放鬆一下。
蘇哲陪他媽媽也回了國,他媽媽術後恢復還算良好。在她的堅持下,蘇哲還是很不qíng願地和他父親和解了,繼續在公司做事,不過一直心qíng都說不上好。近一段時間,兩人的聯繫仍然是通過手機進行,其實通話並不算頻密,一周一兩次罷了。偶爾他說起公司的事,但也是很快打住:「算了,不講這些沒意思的了。」伊敏很小心地問他最近怎麼樣,他只是提不起jīng神地說:「老樣子,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