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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17:30 作者: 而征鴿鴿
後來這具屍體被抬走了。
倘若這是個夜晚,必定是個群魔亂舞的夜晚。
因為這裡的屍體實在太多了。
郁暖面不改色穿梭在人群間, 中途路過時難那邊, 她直接把他當做雕像,反正他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白大褂的衣擺從他臉上拂過, 法醫身上獨特的氣味霸道地鑽進他的鼻腔,像是突然被按下了什麼鍵鈕, 時難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衣擺。
郁暖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踉蹌了一下,皺了下眉,她很忙,但又顧慮到他的心情,勉強按壓下內心的不爽,客客氣氣地用義大利語和他說話。
時難掐滅另一隻手裡幾乎燃到盡頭的菸頭,借著她白大褂的力站了起來。
興許是半小時前的戰鬥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氣,初站起來他身體搖晃了一下,郁暖下意識伸手扶住了他。
時難還沒有開口,郁暖已經很不客氣地先把話懟到了他臉上:「看警官你這臉色,很虛吧?建議您要是想好好休息就去那邊兒休息,不要杵在這兒裝屍體,還礙著別人的路。」
她用的中文,時難也是中國人,自然聽得懂。
他聞言,抬頭看了郁暖一眼。
郁暖被他看的愣了下。
這個男人很年輕,但眼神卻十分凌厲,帶著顯而易見的鋒銳與冷酷,瞳色很深,深到幾乎泛紅。
是個狼一樣的軍人。
「抱歉。」郁暖鬆開扶著他的手,神情很淡,「這種地方並不適合休息,那邊停著幾輛車,你還是去那邊吧。」
時難再次看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挺直背慢慢往最近的一輛車走過去。
被掐滅的菸頭扔在郁暖腳邊,煙尾是乾的。
那個男人並沒有抽菸,只是單純地讓這根煙自己燒到了盡頭而已。
郁暖回頭看他,只看見他拉開車門進去的冷冽背影。
02:
聽說狼都是成群行動的,但也不乏所謂的孤狼。
郁暖回來之後才知道那個男人叫時難,來自中國,這次的任務是臥底,不止他一個。
但最後活下來的卻只有他。
每一頭孤狼存在的背後,總會有難以想像的狼群的消失。
義大利警局裡,郁暖和時難是目前唯二的中國人,秉著他鄉遇同胞的心情,郁暖從法醫室出來去泡咖啡時順手給時難帶了一杯。
哪知道這個男人竟然還嫌棄她。
她過去時,時難立刻抬手揉了揉鼻子,偏開頭,眉心擰得死緊,深色的瞳孔偏移到眼尾,從睫毛縫隙里掃著郁暖,仿佛郁暖身上那股味道讓他感到非常非常的噁心。
好心當做驢肝肺!
郁暖都被氣笑了,一把將咖啡摔桌上,頭也不回地進了法醫室。
她進去之後時難才慢吞吞轉過頭,盯著桌上那杯灑了一半的咖啡。
「不喜歡咖啡啊?」有人問他。
時難沒說話,按下心口翻湧的那股噁心,緩緩伸手拿起那杯咖啡。
很苦。
但足夠壓下他身體裡翻騰不休的噁心與厭惡。
他不是不喜歡喝咖啡,只是不喜歡染了屍體味道的咖啡而已。
03: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郁暖都沒有見到時難,聽說他回國接受封賞了。
「呵。」
郁暖呵了口冷氣,心說封賞?孤狼的封賞嗎?那這封賞可真夠沉重的。
畢竟,那是那次任務中,死去的所有人用他們的頭顱和熱血淒嚎著鑄造而成的,心性但凡懦弱一點兒的,早晚得被壓垮。
但時難……
郁暖又想到他筆挺似寒刀的背,以及那雙黑到泛紅的眼睛。
不顧一切,視死如歸,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某些人的固執與憎恨。
郁暖眸光暗了暗,脫下白大褂,拉開櫃門,自嘲地笑笑。
他大概只會將自己的身體也變成刀,寧死也不肯折了它吧。
04:
郁暖再次見到時難是在一年後,彼時,時難的官銜已經高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他才二十多歲,卻已經達到了許多人窮盡一生也無法到達的高度。
但他這次來義大利,並非是為了官銜,他是為了一年前死在義大利的那些戰友們而來的。
「我本來以為你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想回到義大利了。」郁暖泡了杯速溶咖啡,遞給他。
這次時難沒有拒絕。
他喝了一口,表情還是有點嫌棄。
郁暖伺候不好這位貴客,翻了個白眼就要回去繼續工作。
時難在她身後不經意似的說:「味道不如上次那杯。」
郁暖腳步一頓,回身瞅他,略微驚訝:「喔,你居然開口說話了。」
一年前,他們之間,都是郁暖在說話,像是在演獨角戲,直到時難離開,郁暖也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今天是她第一次聽他說話。
他的聲音倒是和她想像中差不多,帶著點兒沙冷的質感,音調很沉,像人的腳步,一步一個腳印,他一個音調就能往人心臟上落下輕輕的一小錘子。
她那麼一說,時難才開始回憶一年前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和她說過話。
末了,他微微偏開頭,抬手半掩著唇角,側臉線條繃得冷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