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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15:53 作者: 格路
    「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是嗎?」潘妍苦笑著:「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之煥的媽媽正在澳大利亞,是你的合法妻子,你們的婚姻關係也沒有破裂對不對?」

    「她媽媽在南半球也享有足夠的自由,我們的關係並不是那麼死板,彼此留有一定的空間。」孔文惲為自己倒上一杯茶,居然氣定神閒起來。

    潘妍生平第一次發現自由和空間是這麼放浪的詞彙。她不想控訴孔文惲的無恥,只是覺得無盡的悲哀湧上心頭。

    「說實在的,我真的很奇怪,你為什麼會對我提出這個要求?我自知長相不會令人一見鍾情,這半年來和你接觸不到五次,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有這五分鐘說的多。而且只憑上次的拌飯,也不足以讓你對我產生什麼深厚的感情,你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潘妍也不知道這話是在質問孔文惲還是講給自己聽,她的聲音漸漸哽咽,噎在喉嚨里。

    「有時候,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孔文惲幽幽說道。

    聽到他這句古文,潘妍又想起了當年鍾啟行那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她一下子沒站穩,只覺得陣陣反胃,耳膜旁的血液滾滾流淌,一跳一跳地刺激著神經。

    她努力平心靜氣,強行按捺著辱罵對方的衝動做出決定:「你有六百元現金嗎?」

    孔文惲剛要就「腦子進水」言論發表意見,聽她這麼問起,便隨手掏出錢包,數出六張嶄新的票子,放在茶几上。

    潘妍把錢收好,然後走到門口站定:「孔先生,多謝這半年來你和之煥對我的照顧和信任。但是十分遺憾,你今天的行為深深地侮辱了我,我已經無法繼續這份工作。這個月我上了四天班,剛剛收了您六百元錢,現在我們的帳目已經結清,再見。」

    「小潘,你等等。」孔文惲追上來。

    潘妍十分警覺地打開大門:「您要做什麼?如果您認為我今天沒能完成兩個小時的課程安排,回去之後我會將工資折算出來,用紅包發給之煥。」

    「我今天喝了一點酒,神智有些不清醒,說的胡話、渾話你別往心裡去。」孔文惲又恢復成平常那副大氣沉穩的狀態,試圖安慰她。

    「您家的酒真是可憐,為您背負了許多次黑鍋吧。」潘妍看到他戴上面具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出言譏諷。

    「我記得你和之煥聊過《簡愛》,」孔文惲突然說道。

    「哈!」潘妍尖利地笑出聲:「我們是聊過,那又怎樣?您想按照書中的情節演繹生活中的故事嗎?那我不妨告訴您,我和簡愛的區別就是:她愛上了書中的羅切斯特先生,而我對您一絲一毫的感覺都沒有。還有,我下面的話沒有詛咒您的意思,假如未來有一天,您家道中落,而我生活幸福,我絕不會回到這來看您一眼!」

    孔文惲沉默著,似乎在消化潘妍的怒火。

    「請幫我轉告之煥,很遺憾,沒能和她當面說再見。不過也沒關係,以後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

    潘妍閃身而出,甩上大門,頭也不回地沖入漫天風雪裡。

    ☆、敗家寫手是後媽

    這場雪,由下午一點開始,斷斷續續下了大半天,直至現在仍未停息。

    潘妍坐公交車回家,精神恍惚之中,錯過了家門口的那一站。她在下一站匆匆下車,掉頭向回走。

    腳踩在新雪之中,咯吱咯吱的聲音如同會說話的影子一般緊緊相隨。這個夜裡,環衛工人們大概又要加班加點地掃路清雪了。

    潘妍正想著,一位身著橙色馬甲的老大爺扛著大雪杴,軀幹佝僂著,從她的身邊經過。

    劣質的菸草味道嗆得她陣陣咳嗽,她看見一點暗紅的菸頭明明滅滅,龜裂的皮膚從老人那露指手套中裸露出來,如同陽光曝曬之後的松樹皮。

    人至暮年,仍要為一千多元早出晚歸、流汗出力。在塵沙中常駐,於風雨中穿行。

    為什麼這些人就要每日忙碌、疲於奔命,而另外一些人就可以躺在金磚上醉生夢死呢?難道就是因為他們會投胎嗎?

    潘妍從來就不是憤怒的小青年,可是剛剛回絕了躺在金山上的生活,她已經無法保持一顆平常心。

    孔文惲被她拒絕之後,大概會很快物色另一位女伴。也許是他的女員工,他的女客戶,或者是下一個家庭教師。那麼,她們憑什麼就可以獲得超出自身價值的財富呢?

    也許在孔文惲那類人的眼中,她們青春的氣息,年輕的身體便是最好的資源。可是這讓那些一直辛苦本分、勤懇勞動的人們怎麼辦?他們的心裡該怎麼平衡呢?

    走在風雪裡,潘妍的臉上糊了一層雪花,它們與淚水混合在一起,眼睛下方又刺又癢。

    她將手伸入口袋,尋找紙巾,手指不小心觸到那六百元錢,被紙幣的一角劃出了一道血痕。

    她一下子悲憤起來,迅速掏出那小疊錢,狠狠撕成十二片,一揚手將它們灑向空中。

    粉紅色的紙片隨風翻騰,繞著她盤旋,她僅享受了半分鐘的瘋狂恣意,理智就重新占領高地。

    「我他媽的到底在幹什麼?」潘妍淚流滿面地痛罵自己,然後奮力向空中飄蕩的半截人民幣抓去。

    經過一番努力,她已經撿回來九張,有兩張早已飛遠,無法收回,她只能盯著眼前這一片。西北風卷著錢起起伏伏,她像是瘋魔了一般,追在它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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