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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15:53 作者: 格路
    他略頓了一頓:「媽媽得了胃癌,中期,惡性的。」

    自從潘妍七歲以來,張女士就沒怎麼盡過母親的職責。但是聽到這個噩耗之時,潘妍還是如墜冰窖,心臟不由自主地疼痛起來。

    「那要怎麼辦,做化療還是動手術切除?會有生命危險嗎?」

    「她的病情控制得還好,應該不致命。我勸她動手術,可她為了節省一點,堅持要用中藥保守治療。」

    潘妍大概猜到了張秀華的用意,一股子絕望襲上心頭:「她執意要你打電話給我是嗎?」

    「對,我說你是上班的人,工作忙。而我現在課程不緊,可以請假回家照顧她。家裡也不是連做手術的錢也沒有,可她還是不肯切除。」

    潘傑說著說著,變得遲疑起來。

    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小孩就是單蠢,也許潘傑步入社會之後,會捅出更多的簍子。

    潘妍不失惡毒地想著。不過也難說,畢竟她對潘傑算不上了解,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呢。

    然而,無論潘傑是真單純,只是轉述張女士的話,還是假天真,和張女士合謀,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潘妍總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在試用期,沒有年假,初來乍到也不方便請假,照顧病人的事情,可能真的要靠你了。」她緩緩說道。

    「好,我這周末就回家。」潘傑爽快答應。

    「那我也這周末過去看看她,手術費用我會出一部分,可能不太多,畢竟我的積蓄也有限。」

    她剛剛查過,胃癌手術大概要花費三萬元左右,也不知道這次回去要出多少錢。可憐她的銀行卡,今天剛破萬,轉眼又將山窮水盡。

    潘傑有些不明所以:「應該不用你出錢吧,媽只是太想你,希望你回去看她一眼。」

    潘妍在心底冷笑,她想到半年前劉阿姨返還的房租,想到好多年前苦求而不得的高中學費。若是第一天認識張秀華,她還幾乎要信了潘傑口中的母女情深。

    「你買票準備回家吧,我的事到時候再說,我們周末再聯繫,路上注意安全,」

    她匆匆掛斷潘傑的電話。下班時她以為自己已經身處在人生低谷,沒想到命運沒有跌停板,時不時就會伸出黑手,把她扳在懸崖邊上的手指頭一一掰開。

    事事不順,處處傷心,潘妍覺得自己一定是倒了八百輩子的霉,才會投了這麼一個胎。

    雖說這世上比她悽慘的人數不勝數:中東人民在戰火中艱難求生,貧困山區裡的人們可能這輩子都不能過上現代化生活。

    可那些都離她太過遙遠,身邊的人們都過著肉眼可見的幸福生活,她一路掙扎著走到現在,沒辦法不去羨慕。

    潘妍在腳下墊了幾張紙巾,蜷起雙腿,坐在長椅上,低下頭緊緊抱著膝蓋。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這個姿勢讓人透不過氣來,然而她只有自己抱住自己才能有些安全感。

    傍晚在公園散步的人不時從她身邊走過,她聽得到人們的交談和歡笑。仿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幸福快樂的,只有她一個人挨著痛苦之神永恆的鞭笞。

    一隻小狗嬌嫩的叫聲傳來,聲音大概是從她的長椅下方傳來。

    她的長椅下方?

    潘妍慢慢從膝蓋之間露出臉,透過長椅的縫隙看向下方,果然有一團白色的物體。

    「喲,瓜姨,你這是在練瑜伽嗎?」

    為她省了四百元疫苗錢的邢藩牽著燈泡,歡快地和她打招呼。一秒鐘之後,他僵住不動,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潘妍胡亂地擦了擦淚水:「你是四川人?」

    「不是啊,就算我不是本市土著也是省內的人,難道我說話有四川口音?」

    「那你為什麼要叫我瓜姨?我以為川渝人士才會用這個字眼。」潘妍不好意思再縮在椅子上,緩緩把腿放下來。

    邢藩自來熟地不請自坐:「你不是阿瓜它姨嘛,我說個簡稱而已,瓜這個字在四川話里不是傻的意思嗎,我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對你出言不遜。」

    「那麼,燈哥,你的狂犬疫苗還有幾針要打?」

    看到他和燈泡,潘妍就立刻為見義勇為人士的人身安全擔心起來。

    「你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功力練就得不錯嘛。」邢藩投來讚賞的目光。

    「還差最後一針,十四天後在下又是一條好漢。」

    他握拳作深沉狀,然而打過狂犬疫苗的手臂可能還有些痛,他瞬間破功。

    潘妍見他強忍疼痛嘴角抽動的樣子,不禁「噗嗤」笑出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些不合時宜的清涕。

    反正最狼狽的時刻已經被人看見了,潘妍索性放飛自我,不在乎自己在邢藩面前的形象,神情自若,當作無事發生,低調地在包里翻找紙巾。

    她悲催地發現,剛剛墊鞋底下的那兩張紙巾是她最後的存貨,早知如此她就不那麼奢侈地全部用掉了。

    倒是邢藩,見她處在窘境,從身邊變出一包濕巾給她。

    「謝謝,現在很少有男生這麼精緻了,還會帶濕巾出門。」對於解救她於水火的人,潘妍毫不吝惜對他的誇讚。

    「過獎過獎,我受之無名,如果不是出門遛狗,我也不會帶這些。」邢藩指了指蹲在他腳邊玩尾巴的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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