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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49:17 作者: 舒遠
    周逸像是膽大慣了,慢悠悠的拎著包散步一樣。

    月光稀稀拉拉照下來,路面滲著陰冷的光。她隔著那光和那樹,看見何東生靠在車上低頭在抽菸,火星被他吸的很亮。

    周逸堪堪停下腳步,他偏頭看了過來。

    好像幾夜都沒睡一樣眼角透著疲憊,他總是這個樣子。她看見他輕輕笑了笑,低聲說我剛出差回來周逸。

    她看著他,就是一句都不吭。

    「那些書都喜歡嗎。」他自顧自道,「不夠我再買。」

    她的眼睛很乾淨,乾淨的有點冷。

    「真的一句話都不想和我說嗎周逸。」他的語氣聽起來怪可憐,低低的,有些倦意和嘶啞低喃,「這麼狠啊。」

    不見她開口,何東生輕笑了一下。

    他低頭靜靜的吸了一口煙,神色看起來真的累極了。他的灰色襯衫從西裝褲里掏了出來,領口隨便散開幾顆紐扣,有一副慵懶的消沉。

    周逸聽見自己問他:「你送我書做什麼?」

    這是再見她第一次和他說話,聲音有些生疏和乾澀。何東生沉吟了一會兒,笑著偏頭道你不是喜歡那套嗎。

    「我喜歡我自己會買。」

    周逸覺得她說這話有些過分了,甚至對他冷漠的有點自私。她骨子裡那點矯情不許她低頭,低頭就輸了。

    晚風將他的襯衫衣角吹了起來。

    何東生默默地吸了口煙,輕聲道現在真是長成大姑娘了,說著笑了一聲,將煙扔在地上踩滅。

    周逸咬著牙別開眼不看他。

    「我以為這兩年你應該會過的很好。」何東生聲音很低,「沒我這邊的壓力理想早該實現了。」

    周逸慢慢揪緊衣服,鼻子該死的酸。

    他就那樣看著她,目光很深很沉。周逸慢慢鬆開揪著衣服的手,讓自己的臉轉向他,然後輕輕移開視線,抬腳向幼兒園門口走去。

    聽見他在身後問:「還在生我氣嗎周逸?」

    後記:

    周逸給何東生寫的那本書出版時遭遇了很多波折,後來她和我說起倒挺心平氣和,這讓我想起曾經看到的一封退稿信。

    「你寫了一部值得認真看待的小說作品,問題是:這時候還有誰會出版『認真的』小說作品?----悲哀的是,從以前到現在,這問題一直存在。」

    我和她聊這個事,她同樣感慨。

    「何東生知道這本書為他而寫是什麼樣子?」我更好奇這個。

    周逸墨跡了一會兒,只是笑笑道可能更愛我了吧。言外之意我聽得出來,這年頭還有誰會為做個愛臉紅。

    「書名定了嗎?」

    「定了。」她說,「《海棠花下》。」

    作者有話要說:

    周逸現在的心裡情況比較複雜,想和他在一起又低不下頭,當初是她提的分手,但一直沒有等到他回頭,這兩年她過得這樣不好身邊沒有他,她需要時間,需要在他的死纏爛打中然後爆發。

    第37章

    後來周逸想,她的性格真的不算好。

    有時候固執起來要人命, 敏感悲觀沒有安全感, 說些言不由衷的話讓別人不好過,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幼兒園最近在準備省復驗, 老師們天天加班。

    她晚上睡得晚早晨又得早起簽到,學生還沒有來的課前準備那半個小時趴在教室里的榻榻米上睡的跟死了一樣。

    主班楊老師安慰說:「這個月熬出頭就好了。」

    周逸每天有兩節課, 課餘時間都是區域和戶外活動。中午和保育老師一起下樓打飯, 拎著兩大桶米飯和熱湯, 臂力倒真是能鍛鍊出來。

    他們班有五十個學生,總體不太鬧騰。

    等他們吃完飯她會和楊老師輪流帶他們飯後走線,十五分鐘後喊他們回臥室榻榻米睡覺, 她聲音有些小,會帶著耳麥給他們講故事。

    楊老師說:「這學期一過你嗓門肯定就大了。」

    話外之意周逸怎麼會不明白,有時候遇見太調皮的學生你還是得故作嚴厲。陳迦南的電話就是在那天那個檔口打過來的, 她中午飯都沒吃跑操場外去接。

    陳迦南聲音帶笑:「做老師的感覺怎麼樣?」

    算起來她們倆是畢業後聯繫最多的了, 偶爾周逸也給打電話過去問候這姑娘的研究生歲月,會聽見陳迦南聲聲哀怨說柏知遠對她太狠簡直就不是人。

    「除了忙點挺好。」周逸說, 「精神上沒什麼壓力。」

    「要我說你媽這一步棋走的有道理。」陳迦南說, 「就你當初那樣子考一百次都考不上信不信?」

    周逸差點笑出來:「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

    「別說我打擊你。」陳迦南難得語氣這么正經, 「先不說考不考得上就你這破體質還沒進考場就倒路上了。」

    周逸:「再說絕交。」

    「被我說中了吧。」陳迦南自己也笑出來, 「哎你什麼時候來北京玩玩唄姐帶你爬居庸關。」

    「就爬個居庸關啊?」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食宿全包怎麼樣?」陳迦南說, 「別說現在還挺羨慕你這差事。」

    周逸好笑:「羨慕我什麼?」

    「有寒暑假啊。」陳迦南嗓門都大了,「三個多月還帶薪好吧。」

    周逸笑了一下,也就這點讓人自在了。她當初咽下那麼多不甘心聽天由命來到這兒, 陳潔說去了和那些老師好好相處,別老愛理不理讓人說你這姑娘太清高,對你影響不好。

    於是她見了人硬是笑的特熱情。

    一到晚上寂靜下來戴上耳機挑很久的歌寫寫小說,好像世界又回來了,她可以不用和人打交道,不需要扯著嘴乾笑。

    記得有一回班裡一個小女孩和她聊天。

    小女孩說:「周老師你比我認識的老師都溫柔。」說完笑了,又問她,「你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呀?」

    周逸莞爾:「我很溫柔嗎?」

    小女孩重重的點頭,說比我媽媽還溫柔,我媽媽就是有點胖做飯不好吃,除了放學接我比較準時還能湊活吧。這麼實力吭媽,周逸忍不住笑了。

    她笑完想起了什麼,說:「老師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小女孩點頭說可以呀。

    「如果你的面前現在擺著兩條路,一條是平坦的陽光大道青雲直上一條布滿荊棘走起來很辛苦還不一定能得到好結果。」她不知道小女孩能不能聽明白,便簡單道,「就是一條好走但你不喜歡和一條你喜歡但是不好走的路……你選哪個?」

    這個問題迄今為止她問過三個人,給的答案說不來有多準確。或許根本就沒有準確答案,誰敢說他知道自己明天一定會暴富呢。

    小女孩果然皺起眉頭想了很久。

    「打個比方吧周老師。」小女孩認真道,「我四歲玩魔方就很厲害了,可你有看到區域活動我有玩過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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