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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49:17 作者: 舒遠
陳潔說:「你現在身體還沒好徹底,文字工作太累人。」
周逸聽到那話眼皮跳了一下。
「媽不是逼你,文編確實太辛苦了,現在剛好有空缺是個機會,那個幼兒園不是誰都能進去的知道嗎。」陳潔說,「再說你不是喜歡寫東西嗎,幼兒園能輕鬆點還有寒暑假。」
周逸想起給何東生寫的書,猶豫了一下。
「你每天和文字打交道回來哪還有心情寫小說。」陳潔說,「你現在性格這樣子和小孩打交道或許對你更好一些。」
電話那邊外公似乎在咳嗽,陳潔把手機拿開了一下,給外公拍了拍背,又接著道:「做老師穩定,你明白媽的意思嗎?」
周逸沒有開口,也不說同意。
「媽不希望你身體再出毛病了。」陳潔苦口婆心道,「讓我和你爸別再為你操心了好不好?」
半響沉默後,周逸嗯了一聲。
陳潔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心的嘆息一聲,說把電話給你爸。周逸進了自己的房間,想好語言給那位面試官打了電話把工作回絕了。
第二天一早周北岷送她去昭陽市。
太陽那時候還沒有完全出來,大地依然在安詳。路上經過一片湖,周逸打開車窗去看那湖,湖面波光粼粼很平靜,跟她的心情似的。
她想起幾年前還在讀大學,呂游從北京回來見她最後一面的時候問她:「應該做的和想做的,你選哪一個?」
那年她沒有答案,現在有了。
後記:
那一年她過得很痛苦,一無所有的時候總是在抉擇,抉擇的同時一直堅持在寫小說。沒人看,沒人理解,她依然在寫。
她拿寫作來說:「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明白什麼叫寫作,怎麼去寫,寫什麼。」她說這個很難得,至少現在這樣認為。
我們倆那時候的處境特別相似,她過得那樣不好還鼓勵我要堅持下去。
她說:「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你身邊的人也都艱難辛苦。夜裡痛哭都還好說,悄悄爬上樓頂又悄悄下來的也不是沒有。你也得記得你和別人一樣堅強,沒困住別人的泥沼深淵同樣也困不住你。」
我一個字一個字讀,讀的想哭。
「一個讀者告訴我的。」她最後說,「我們都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的內容有點多,中間有幾次痛哭出聲。其實已經不太願意再說這些,但寫這個故事是自我和解,跨不過去。當年寫風華正茂有一個片段是孟盛楠去外婆家,這一章便是那時候我寫作的真實情況。時間上我提前了一年多,因為中間實在有太多痛苦我寫不下去。外公在那段時間裡病過兩次,第一次是我和父母達成一致準備重新開始考研,外公生病,我又跑去新疆做陪護,回來已經深秋,我身體不好病又加重了。第二次是今年過年,外公和爺爺同時生病。微博上有一篇是去年十月二十八日發的文章,不知道大家有印象沒有,後來我刪掉了,那天我和過去決裂,放棄了很多,打算試試做個平凡人。我好像一直都沒有走出去過,得不到的永遠都在騷動。現在有時候沒吃好消化的慢,打嗝會提醒我曾經我所經歷的,這個事兒它沒過去一直存在。我悲觀,脆弱,也有些自私不孝,有一點欣慰的是至少我還算善良。以前我覺得除了寫文我都看不見未來,現在我發現就算寫的再不好,能幫助一些人還是有點用處。我永遠感恩。
第34章
昭陽市生活節奏緩慢,傍晚七八點街道已經安靜下來。學校在市中心路的一個長巷子裡, 天一黑下來只能看見巷口的微光。
周逸當天就搬了進去, 住在學校宿舍。
那天一來還沒收拾便碰上學校開學前的大掃除, 園裡所有的老師都回自己班打掃衛生, 周逸被分到了學前班。
主班楊老師給了她一張課表,問她:「我畫圈的這幾個你可以教吧?」
她一看狠狠愣住了, 數學沒問題, 社會、健康、音樂、美術----她抬頭看楊老師, 餘光瞥到教室角落裡的鋼琴,問:「音樂的話我要彈鋼琴嗎?」
「對呀。」楊老師說,「你不會?」接著便問她你什麼專業, 周逸說學生物的,楊老師奇怪的問她學生物怎麼跑這兒來了?
周逸笑笑說:「家裡說穩定就來了。」
楊老師後來幫她攬了音樂課,周逸轉而去教幼兒英語。她沒上過課, 第一天來就被通知要上五門。
那天晚上愁的, 邊學著寫教案邊發愁。
宿舍一起住的還有一個老師,已經在園裡待了兩年, 大學剛畢業就來這兒了, 人特別熱情給她說了很多要注意的事情。
「我明天就要上課……」周逸說, 「可我一點經驗都沒有怎麼辦?」
「剛來都這樣子。」姑娘叫陳靜, 比她大一歲, 「待幾周就習慣了。」
「你當初多久才熟悉的?」她問。
陳靜想了想說:「大概一個月吧。」說完看著她笑了笑,「別太緊張,你比我好多了一來就是配班, 我剛來的時候還是機動的呢。」
「機動是什麼?」
「就是沒有固定班級,哪個班的老師請假我去頂班。」
周逸恍然,問道:「堅持了多久?」
「大概半年吧。」陳靜道,「那時候和我搭班的主班是個孕婦,基本上班裡的活都是我做,那時候就想著工作熬著熬著就出來了。」
周逸對這姑娘有點肅然起敬了。
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其實這世上人大都平凡,都為了平凡生活一點一點努力進步,沒誰天天把理想掛在嘴邊,也都知道活在當下最珍貴。
「你看現在也挺好的。」陳靜說,「學前班忙是忙了點但能鍛鍊人,對你是個機會。」
周逸感激陳靜對她說了這麼多,但還是緊張地熬過了第一個夜晚。那天是開學第一天,她站在教室門口等小朋友們,看見他們一個個蹦蹦跳跳的走過來,臉上堆著笑,第一句話是早上好。
後來她其實挺感謝這些經歷。
有時候強行進入一個故事的角色,你除了硬著頭皮咬著牙往下走什麼也幹不了,然後有一天你會突然的被自己感動,但也只是感動。
第一周她過得特別煎熬,每天都在想著這課該怎麼上比較有趣。一周後慢慢會寫教案,和大家也都熟悉起來。
那是陽春三月,晚上三樓宿舍還有些陰涼。
周逸喜歡一個人坐在園裡的前院小操場,操場挨著鐵欄大門和巷子,她一抬頭便看見頭頂的風車,再往上是月亮。
晚上宿舍亮著燈,她和陳靜會一起畫范畫。
「畫的還挺好看。」陳靜由衷表揚道。
陳靜教的小班,一周要畫四十幅范畫,畫畫的時候頭都不捨得抬一下,表揚完問了個完全不搭邊的問題:「有男朋友嗎?」
周逸忍不住笑,搖頭說沒。
「怎麼跟我熟都單身。」陳靜畫著畫著忽然感慨起來,「周逸你知道我第一次聽人說她沒微信是什麼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