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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49:17 作者: 舒遠
    周逸想那多尷尬呀,說什麼好。

    「我早上還要背閱讀。」她這樣說,「一跑累的就全忘了。」

    也有那麼一兩次,陳迦硬是推著他們父女出去跑步。周北岷跑的不算很快,她慢慢的跟在後頭。父親會給她講一些以前的事情,比什麼時候都溫和。

    周逸喜歡周北岷那個樣子,舒服。

    後來她想周北岷或許不知道她談戀愛的事情,有時候她和陳潔默契的要命,母女倆說什麼吵什麼從來不會讓周北岷知道。

    臨近考試的時候他們倆好像比她還緊張。

    周北岷找了朋友聯繫了考點附近的賓館,考試的前一天開車送她過去。第一次考研她挺糊塗,半夜想起來忘記帶學生證。周北岷第二天四點就起床開車往過趕,去得早了怕吵醒她睡覺硬是在車裡縮了兩個小時還不能睡。

    十二月底的天氣冷的要命,雪正在融。

    天亮後她從賓館出來,周北岷已經買好包子豆漿,開車送她去考場。周逸吃著包子在路上想,爸我原諒你了。

    周北岷接送了她兩天,候她凱旋。

    傍晚回去的路上終究是忍不住問:「考得怎麼樣?」

    「挺好的。」周逸說,「該答的都答了。」

    周北岷點點頭,說:「這兩天我看網上全是考研的消息,還有的考了一門就不考了。你爺爺那麼愛看新聞最近都關注起你考研了,回去給他報個喜。」

    難得聽父親說這麼一長串話,親和。

    事實上周逸沒有太大的把握,B大的生物工程分數線很高,每年只有兩個錄取名額。但至少在成績出來之前,她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人一閒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

    周逸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想起過他了,她回鄉下陪了一段時間的爺爺奶奶又回了青城。那天她一個人站在青城汽車站,太陽照下來有些恍惚。

    那是二〇一四年年末,她虛歲二十一。

    看著車站這來來往往的人流攢動,周逸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上了一輛公交車,終點站是青城大學。

    她緊張,激動,也有些興奮。

    汽車到站已經是四十分鐘後的事情了,周逸等車上人走完才慢慢往下走。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雪花,一片一片,冰冰的,涼涼的。

    她站在站牌下,想走卻一步也挪不動。

    他們中間隔了一條大馬路,剛好趕上紅燈沒有車流。他穿著黑色羽絨敞著拉鏈站在學校門口的大路燈下,嘴裡還叼著煙,整個人懶懶散散不太修邊幅。

    有多久沒見了,好像昨天才分開。

    她不敢走過去,也不敢讓他看見她。那個女孩子從後面偷偷溜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咬著煙回頭像是笑了一下。

    他們一起走了。

    魏來跟在他身邊蹦蹦跳跳歪頭嘻嘻笑,他一手抄兜一手自然垂著。他們要過馬路了,有人騎著車從他們邊上擦肩,魏來拉著他的袖子給他擋了一下。

    他抽回手去拿煙,眼神隨意一抬看了過來,片刻又淡淡移開,偏頭對魏來說了什麼,魏來笑著打了下他的胳膊。

    那時候周逸已經坐進了計程車里。

    她收回目光,說師傅開車吧。師傅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好像很喜歡聽九十年代的歌。電台里正唱著「玩火的孩子燙傷了手,讓我緊握你的小拳頭」,調子緩慢低沉,溫柔傷感,是鄭智化特有的那把嗓子。

    那年二月,成績出來了。

    原以為這個分數可以輕輕鬆鬆進B大複試,奈何那一年B大複試線提高了整整二十三分,周逸落榜只有走調劑。

    客廳里周北岷抽著煙說:「咱青城大學報的上嗎?」

    B大和青城大學都屬於A類地區,調劑只能走B類,距離青城又遠又偏,周北岷和陳潔那些日子一直都沒睡好給她操心。

    調劑風險大,那些學校周逸不願意去。

    她對周北岷說我再考一次吧,周北岷卻猶豫了下,說:「你自己想好,再來一年風險也大,女孩子也沒必要這樣,現在進研究所我打個招呼就行,除了本科工資低點晉升慢點其他也沒啥。」

    陳潔跟著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看你建成叔的女兒都直接找工作了,在學校參加的招聘會去了上海。」周北岷說,「對了你第二學位拿到了嗎?」

    「還有一門我沒考。」她沒心思再去看那些了,也騰不出時間一心二用,「有效期八年呢後面再說吧。」

    周北岷點點頭:「也行你自己掂量著看。」

    周逸說我想好了再來一年,第一年有基礎有經驗第二年沒問題。她說的這麼果斷,周北岷想了下便同意了。

    四月她回了學校準備畢業論文。

    她們宿舍除了她二戰,陳迦南考了研究生,其他的都出去找工作了。趙瑩她們隔幾天被老師因為論文的事情往學校叫,不禁抱怨說:「學校讓我們簽就業協議提高他們的就業率,現在卻天天拿論文說事兒讓我們回來,哪個單位受得了你天天請假,還沒畢業可能就被辭掉了好吧。」

    陳迦南閒閒的笑笑,拉著周逸出去聊。

    她們走在學校的足球場,陳迦南問她有什麼打算,她說再來。陳迦南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說:「再來還是考生物?」

    「嗯。」她深深呼吸了一下,「畢竟有經驗。」

    「有經驗個毛。」陳迦南忍不住罵她,「你複習這麼用功都沒考上沒想過為什麼嗎因為你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

    周逸笑了下,調侃道:「其實我真挺羨慕你的,九月才開始看的書就這麼考上了,現在還成了柏知遠的弟子,真好啊。」

    「可能走了狗屎運吧。」

    周逸瞥了陳迦南一眼:「別嘚瑟行嗎我都這樣了。」

    「你那是活該。」陳迦南「嘁」了一聲白她一眼,說,「說好的和你爸媽談談結果呢?」

    周逸抬眼看著足球場裡的少年,又收回目光。

    「要不二戰換了吧?」陳迦南提議,「和他們好好說說。」

    周逸沉默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我爸給我操心挺多的。」她慢慢說,「今年生意不好虧了很多……不好再說這事兒。」

    周北岷回家從來都不說廠子的事兒,一進家門現在也常笑了。周逸記得有一年問陳潔這麼多年怎麼都不見你和我爸吵過架,陳潔笑道誰說沒吵過,躲著吵哪能讓你知道。

    他們是真正愛她的,周逸都懂。

    或許是把她保護的太好,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真正的苦,從小心思細膩又脆弱,渴望他們的支持和認可。

    她認真敏感,記得每件小事。

    二〇一四年六月畢業答辯結束,周逸收拾了鋪蓋寄回了家。那年七月初她跑去青城大學附近租了房子二戰考研,每天去學校自習室待到深夜才回去。

    一個人久了漸漸習慣孤獨。

    有時候半夜醒來睡不著打開電腦想敲點字,那是每天她活的最真實最自由的時候。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萬物都睡著了真好她還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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