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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45:50 作者: 夜半棲蟬
朱鸞用了午膳,在廊下走動消食,廊外雨聲淅瀝,細密如織,那株海棠花被雨水淋濕後,也發顯得嬌怯可憐。
「殿下,昨日林大人相約,您可還記得?」沉水冒著被朱鸞斥責的風險提醒她,話說出口,內心卻忐忑。
朱鸞偏頭瞥她,淡道:「不去。」
沉水一噎,不敢再多說,好在朱鸞沒有為此遷怒她,她悄悄退下。
小黃門打著把油紙傘穿庭過來,躬身上前道:「殿下,樂琴師來拜見您。」
樂韶?
自她昏睡醒來後,已有小半個月沒有召樂韶入宮來教她琴藝了,平日裡,非她召見,也不會主動入宮,想到她的來意,朱鸞輕蹙了蹙眉。
耳邊聽著廊外的雨聲,朱鸞到底是心軟了,她道:「讓她進來吧。」
暖閣內燒了炭火,漸漸的驅散了身上的寒意,樂韶凍得冰冷的身體漸漸有了溫度,她單薄的身子跪在朱鸞面前,眼眶發紅,神色悲戚道:「殿下,求求您救妾身的夫君一命。」
她的夫君正是祈武忠,被關在刑獄中,樂韶是他的繼室,當初那男人不顧樂韶零落風塵,執意要娶她,也曾轟動京城。
樂韶琴藝很精湛,比宮廷樂師還要好,朱鸞得知陸謹喜歡奏琴,便去求皇帝找琴師來教自己,祈武忠向皇帝自薦妻子。
於是,樂韶入宮教她學琴。
這樂韶本就生得一副弱柳之姿,如今瘦得跟紙片人似得,瞧著讓人心生憐憫。
朱鸞眼底透著一絲悲憫:「樂師父,你起身吧,你夫君之事我聽說了,只是後宮不得干政,你的事情本宮幫不了你。」
她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上輩子她就是幫了她,去父皇面前求情,卻被有心之人利用,抓住這個把柄彈劾太子,硬是說成了太子與祁武忠結黨,她才出面相幫。
後來,太子雖自證清白,可卻也讓崇安帝對他生了疑心。
讓飛鷹衛直接處置了祁武忠,連申辯審訊的機會都未給。
所以,她若出面,只會適得其反。
如今想起來,這看似意外的事情,實則環環相扣,準備好的圈套,等著他們網裡面鑽。
她不知樂韶是不是受人指使,但這件事一定有蹊蹺。
祁武忠出事之後,樂韶每日茶飯不思,神思憔悴,她找了許多人幫忙,都被拒之門外。
有人提醒她可以向宮裡求助。
於是她想起了朱鸞,嘉懿公主性子雖刁蠻任性些,她的心地卻是極好的。
樂韶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進宮了。
朱鸞拒絕了她。
樂韶心裡最後一絲希望幻滅,她臉色慘白:」妾知道公主為難,可妾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說罷,她的眼淚如雨般掉落下來。
她不是個蠢人,公主有公主的難處,她都明白。
就算她不幫她,她也不會怪她。
如今祁武忠被關押在飛鷹衛的刑獄內,那裡暗無天日,幾乎沒命出來,外面的人要想進去,也難於登天,她甚至連見他一面也難。
朱鸞見她哭的如此傷心,心中不落忍:「樂師父,你並非祁武忠的原配,你嫁他時,他膝下已有一子,你何故對他如此痴心?」
樂韶淚眼紛紛,她眸光變得悠遠,似乎在回憶往昔:「公主有所不知,當年妾家遭變故,妾被充為官奴,及笄那年妾遭主君羞辱,投河自盡,是夫君救了我,還替我贖身脫了奴籍,後又不顧世人眼光,將我扶正,他對妾來說,不僅是夫君,還是妾的恩人。」
朱鸞聽罷,神色黯了幾分,輕嘆一聲:」這樣吧,我想辦法幫你見上祁武忠一面。「
樂韶空洞的眸子裡終於有了一絲光,她淚眼模糊,神情激動道:」多謝公主,公主的恩情,妾永世不忘。「
朱鸞輕聲道:」你先回去吧,等安排好了,我派人過來接你。「
樂韶謝恩離宮。
下了一日的春雨,廊下的溝渠漲滿了水,桑弧送走工部員外郎何業亭關上院子門,回來的時候見陸謹站在廊下,負手而立,神色淡然。
桑弧走至他身邊,想了想要說的點什麼,到了嘴邊又咽下去,陸謹瞥著他,薄唇吐了一個字:」說。「
桑弧憋了半天的話終於說出口了:」公子,這個何業亭也太囂張了,他分明刻意抹黑祁武忠,這件事您真的不管嗎?」
他家公子是刑部尚書,按正常規章,這件事情應該刑部著手查案,可飛鷹衛直接將人給拿了,也不知道聖人是怎麼想的,不怕飛鷹衛作弊嗎?
陸謹嘴角泛著冷笑:「你可知何業亭是誰的人?」
桑弧是陸謹的書童兼侍衛,自幼跟在他身邊,知道的東西不少,桑弧道:「他是工部的,自然是…」
桑弧想起點什麼,愣了一下道:「他是姚恪的人,莫非他是來試探公子?」
陸謹淡淡瞥了他一眼,眸光如靜潭一般幽深,如今薛明恩和姚恪都已派人來試探他的態度,不管他幫任何一方,都會被拉下水,如今,就看聖人那邊怎麼做決定了。
桑弧有些迷茫,他撓撓腦袋:」公子,那咱們該怎麼辦?「
陸謹低語道:」等著。」
聖人那邊態度不明,他沒必要冒然出手。
到了掌燈時分,綿綿的陰雨停歇下來,天光漸漸暗淡,府內點上了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