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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40:15 作者: 嚇我一跳
李爸思維拐向岔道:「這回還多虧了那個當官的。」
李清一:「嗯?」
李爸探向李清一,緊盯著她說:「看著不像濫用職權的人。」
「誰?」
「不管怎麼說,我這回住院多虧了人家。不管你們之前怎樣,一碼歸一碼。」想了想又說:「欠人個大人情。」
姑姑帶了錢來,預交了五萬元手術費。
李爸從醫生辦公室回來,躺在病床上,還是心事重重。趁著屋裡沒人,望著天棚對李清一說:「剛才醫生說,造影費用一萬多,支架國產的三萬,進口的四萬,咱就下國產的吧,你說呢?」
萬萬沒想到,爸爸在憂心錢的事。「爸,還是用進口的,錢不是這麼省的。」
李爸還在思索:「大夫說了,堵的可能不是一個地方,要下一個支架沒問題,萬一要下兩個,咱交的錢不夠……」
李清一心中微微一梗,故作輕鬆:「不是還有我呢。」
「你一個小孩,能有什麼辦法。那時候,我躺在手術台上,什麼也做不了,錢不夠醫生又不能給我下,你不得急死。」
胸腔中一陣渾濁的酸澀。李清一被問住了,在此之前的二十餘年人生里,她雖沒有錦衣玉石、車馬珍饈,可也沒為錢發過愁。
母親在時,爸媽都有收入,在消費水平上,李清一覺得自己跟班上其他孩子沒差別,呂縣的經濟水平就那樣,貧富差距在她概念里也沒那麼明顯。
母親去世後,爸爸支持她讀完大學,這期間,她也沒與人攀比,覺得錢多錢少都還過得去。
現在她已成年,自己有了收入,也沒覺得比別人窮、比別人差,沒到「視金錢如糞土」的程度,從來沒有如此刻般,意識到錢的重要。
她找個理由走出病房,在夜裡逗留過的窗邊遠眺。
李爸一年年老去,原來也有可以困住他的問題,身為女兒,這世上相依為命的唯一的血親,這時本應該立穩站牢,讓爸爸安心上手術台。
可她沒有那麼多----她卡里的餘額遠遠不夠。
她從未如此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弱的,弱到精神與物質皆疲軟,弱到沒有可以拿來擊退災禍、保護親人的本錢。
※※※※※※※
當天下午,李清一讓姑姑照看爸爸,自己出去一趟。
她找到那家珠寶專櫃,遞上那條項鍊,跟店員說想退掉,或者,暫時抵押一些錢來,日後再贖回。
無巧不成書,店員仍是那位胖嬸。
胖嬸看了實物,再看面前這姑娘,漸漸喚回記憶。
她表明堅定的立場:「女士,珠寶類產品退換時效只有24小時,這是行業規定。另外,您的商品有什麼問題,如果在保修範圍內,我們可以為您免費修理和保養,但需要您出示當時的購物憑證。」
李清一沒有。
她在北京與人合租,貴重物品和幾件細軟寧可放在公司或帶在身上,也不想放在家裡。
剛好回來前,這條項鍊是裝在包里的,可購物小票在北京。
胖嬸說:「姑娘,我覺得您戴這款挺合適的,您的鎖骨很美,這件很考驗肩膀和鎖骨的線條……選它的人還是很有品位,也很了解您。」
李清一也是病疾亂投醫,碰了壁只好再想別的辦法,臉上卻是掩不住的焦急失落。
胖嬸說:「這位女士,我這邊查一下購買記錄,如果確實是我店裡的貨,可以給您做免費保養。」說著敲擊旁邊的電腦鍵盤,「您報下消費時的手機號,還有,大約什麼時候買的。」
李清一哪還有這個心思,致謝後離開。
※※※※※※※
李清一趕回醫院時,收費窗口正在相繼擺出「暫停服務」的牌子。她跟人說明情況,才補存入3萬塊手術費。
其中2萬是抵押項鍊的錢,另外1萬是自己的積蓄。
一下午跑了好幾個地方,她的臉上泛著油光,但事情終究有了著落,總算心安了。
病房裡,李爸的病床邊圍了好多人。她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
一側是姑姑和表弟,另一側是楊勁和一個女人。那女人脖頸修長,穿著寬大的醫生手術服,也掩不住端莊體態,年紀原因,皮膚線條不那麼緊湊,她坐著唯一的板凳,臉上盡顯疲態,卻是泰然自若。
姑姑、表弟顯然已經完成初見面的招待,見到李清一,二人自動退出病房。
換李清一站在他們原來的位置。
前一夜跟楊勁說的一些話,似乎有些「超綱」,她這會兒有些許不自在。
楊勁卻沒什麼異樣:「這不是回來了----正說你呢。」
李清一向陌生女人點頭致意。楊勁順勢說:「我姨,省二院呼吸內科大拿,人稱方一刀。」
李清一忙再次點頭致意:「阿姨您好。」
李爸說:「很巧了,在門診碰上了。」
相遇的因緣,楊勁已經跟李清一簡要敘述過了,當時焦灼於李爸的病情,有些疑點未經細想。
比如,呼吸內科的方一刀怎麼會在心內科門診,楊勁怎麼也在旁邊?更離奇的是,李爸和楊勁怎麼相認的?去年夏天,楊勁在小區里出現過,李爸遠遠見過,但據李清一了解,二人沒有過正面交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