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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40:15 作者: 嚇我一跳
現在,那個膠囊大小的容器就在他左側兜里,李清一提到章燃,他下意識捏了捏它。
「他走了。」
「嗯?哦。」
「趕飛機,去英國。」
「今天傍晚的飛機,那確實該走了。」
楊勁隨意問道:「他跟你說今天傍晚的飛機?」
李清一眯起眼睛,困惑地看著楊勁。大腦剛剛啟動,她不明白航班時間這種事情還有什麼強調的必要。
她喝光杯里的水,吞咽的聲音很魯莽,把杯子放回床頭桌時,才發現自己穿得很少……被子滑了下來。
她慌忙裹緊被子,身體和大腦才同步起來。
她突如其來的警覺和慌亂都在楊勁的意料之中,楊勁沒看她,看著空杯子問:「還要嗎?」
李清一舔舔嘴唇。
楊勁腿邊有個超市塑膠袋,他從裡面拿出一瓶水,緩慢淡定地擰開瓶蓋,把杯子倒滿。
李清一盯著他的一系列動作,腦中卻警鈴大作。李爸早就告誡她,女孩子在外面,輕易不要喝酒,喝酒有發生壞事的可能,嚴重的會有多嚴重誰都難預料,但最輕微的,也是醉酒失態、胡言亂語、風度盡失、留人話柄。
李清一故作淡定,心中暗暗嘆氣,昨晚怕不止胡言亂語那麼簡單。
杯子再次遞到她面前,她剛想開口問,楊勁卻搶先道:「先穿衣服,我出去一下。」態度中立,並無感情色彩。
半小時後,楊勁敲門。
李清一迅速洗了個澡,把自己打理好,在這個過程中,努力驅散腦中的渾渾噩噩。
她發現兩個事實:
第一,她的衣服不是自己脫的,雖然被整整齊齊擺放,可不是她習慣的折衣方法;
第二,她遺失了一段記憶。她最近的記憶是喝酒,先是啤酒,再是白酒,章燃坐在她對面。再向前追溯,是海邊,巨浪捲起厚厚的浪花,歡快又洶湧,她對章燃說:「你以後會變成了不起的人。」
之後就是半小時前:楊勁合衣坐在她對面,告訴她章燃已經走了,時間是翌日中午。
聽到敲門聲,她把窗簾開到最大,遠處是冬日海灘,海岸線已經退到遠處。
楊勁進來後,一直默不作聲,也沒有看她。窗簾打開後,房間裡事物件件分明,楊勁掃視一圈,最終決定走到窗邊,打開半扇窗。
李清一已經穿戴停當,走過去和他一起看窗外。
「你……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晚上。」楊勁咬著後槽牙,「準確地說……今天凌晨。」
「章燃怎麼走了?」
楊勁扭頭覷她,胸腔里懷著一口氣,一直沒吐出來。
「我的意思是,章燃他……」她想問,黑燈瞎火的,你是不是把人趕出去了?
「他不該走嗎?」楊勁只扯了扯一側嘴角,做了個嘲諷的表情,眼神里卻有掩不住的恨意。
李清一下意識順了順頭髮,發尾還是濕的。她覺得楊勁是在質問她,又覺得解釋起來更加彆扭:「章燃好像有點抗拒你們給他安排的出國留學,情緒挺低落的,昨天一起喝了點酒,沒想到本地啤酒後勁兒這麼大……」說著又覺頭又重又悶,兩個拇指頂住太陽穴,雙手捂住額頭。
楊勁勉強呼出胸中濁氣,看著遠處海灘,他一宿沒合眼,睡眠不足加上情緒起伏,既要拼命隱藏情緒,又要冷靜做出決定,他覺得感官和知覺在逐漸喪失,面臨兩難選擇:要麼蓋棺定論,要麼萬劫不復。
如果是後者,那幻滅的不光他本人,還有這對「狗男女」,他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恨過,恨到想掐死他們,砌進牆裡,澆灌厚厚的水泥,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是前者----好在,他還有另一個選擇。如果是前者,他要負責整座海市蜃樓的營造,懷著無法容忍的真相去掩蓋真相,抱著無法修復的殘缺去粉飾殘缺。
整個世界就是一盆新鮮的狗血。
楊勁從思緒中拔出自己,轉過身來,靠著窗台,看著李清一。
對方已經坐到床邊,剛才又有一陣,腦袋裡像有個攪拌水泥的渦輪,把腦槳囫圇個兒翻攪,吃力地旋轉,胃裡有輕微的噁心。這症狀剛睡醒最強烈,發作間歇逐漸變長,痛苦漸次減弱了。
她臉色也不好,白里泛青,沒有血色,楊勁看了一眼,又皺眉扭過臉去。
「你這兒,怎麼了?」李清一發現楊勁下頜到脖子處有一道新鮮的傷,像是被不大平滑的桌角刮蹭到。
說著站起來,想湊近看。
楊勁迅速躲開。「腳沒事了?」
「沒事了,下周要複查一次。」
楊勁心想:所以沒有厭煩我到忍著腳傷出差?是真的沒那麼嚴重?所以受傷的第一時間,聯繫的人不是我,而是章燃,不是更信任他,而是……
他有點想不下去。
是什麼呢?是考慮到我在外地,鞭長莫及?
那為什麼住進章燃家?還穿著別人的衣服?
然後是喝酒!我他媽的明明跟你說過,你不適合喝酒!一點酒都別喝!然後現在捂著頭說酒勁兒大,對著我說酒勁兒大!
他覺得悽惶又滑稽:你跟我真的說!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