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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40:15 作者: 嚇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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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來,楊勁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跟楊銳商量,加快進度準備資料,辦理送小灰灰出國的手續。
第二件事,以一個全新身份去看了方傑。
方阿姨病了,突然發作的心臟病,還好人在醫院,救治及時,做了造影,同時植入一個心臟支架,住了幾天ICU。
在ICU時,醫院只允許楊勁探視一次,自詡年富力強的方阿姨渾身插著管子,基本沒說上話。從ICU轉入普通病房,楊勁才得以時常去探望。
方傑在省二院是響噹噹的呼吸內科專家,突發一場疾病,躺在自家醫院的病床上,整個人突然不那麼凌厲與強悍,說話也開始絮叨起來。
方傑說,前兩天早上洗漱時,感覺有輕微的胸腔銳痛,幾分鐘後自行緩解。她還想著,做完這幾天科室安排的手術,要去心內科做個檢查。
當天有一台手術,她站了八個多小時,由於精神高度集中,手術快要結束也沒覺出餓來。
縫合交給助手去做,她剛走出手術室,就覺出一陣列劇烈的胸痛,眼前發黑,她當時還清醒,為自己排除了低血糖,緊接著,胸痛的症狀越來越明顯,她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還在想著不能倒、不能倒,挺過去就沒事了。
事實上,她下一秒就倒在手術室外。
方傑對楊勁說:「我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好像並沒有多少身後事需要交待,但在發病那一刻,我還是覺得,有些話應該對你說。」
楊勁說您現在好好的,以後我多陪陪你,有什麼話等你出院了再說。
病房挺清淨,方傑就說:「不行,這場病讓我覺得,什麼事都別寄放在以後,以後在哪,存不存在,都不好說。」
方傑提到了許言午。楊勁已經猜到,方傑想跟他談他的母親。
「你媽這一走,你跟楊省.長這疙瘩也算結下了。這事也過去挺多年了,在我看來,你們父子的關係,沒有緩和就是疏遠,不存在中間狀態。」
楊勁沒有否認。
方傑讓楊勁把床頭搖起一個角度,她半坐著,對楊勁說:「我跟你媽從小一起長大,到現在我可以說,她是我一輩子的朋友----稱得上一輩子了吧?」
楊勁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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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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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覺得, 最近時常想她。想她如果還在, 我一定推掉幾台手術,我們倆上遊輪, 到一個國家就上岸玩一圈, 平時漂在海上,就游游泳、拍拍照,吃牛排和剛打撈上來的海鮮。」
楊勁說:「您想吃海鮮了?過兩天我弄點空運來的海膽怎麼樣?」
「跟你吃有什麼意思呢。我跟你媽,上學那會,遇到一點小事, 別人看來根本不好笑, 許言午跟我就能嘎嘎樂半天。我穿她的一隻鞋, 她穿我的一隻鞋,我倆就那麼穿了上午, 一腳高一腳低地上課間操, 一對視就哈哈笑----這些事,我都沒跟你說過吧?」
楊勁說沒有。
「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我倆中午出去買飯, 不知說到哪, 就在路邊的雪地上摔起跤來。路過的學生都看,十分不理解,特別冷的天在雪裡摔跤, 怕不是兩個精神病吧。」
楊勁想想也覺著好笑。
方傑說:「昨天晚上我突然想,你媽要是活著,她大概也不想看到你們父子關係疏遠成這樣。」
楊勁低下頭。
他手搭在床邊, 他的手掌寬厚,手指指節不甚分明,不事體力勞動的人才有的看不出實際年齡的手。
方傑看著他的手說:「尤其是,她是你們父子反目的直接原因。」
楊勁不想聊這個,前幾年已經聊得太多、想得太多了,近幾年,他漸漸將那些事實與情緒封存起來,筋節軟骨聚成死結,置於某個角落,事無必須,不去碰觸。
方傑說:「把床放平吧,我有點累了。」
楊勁依言行事,以為方傑想休息,不料方傑閉了會眼,又睜開來,跟楊勁說了下面一番話:
「小楊勁,你坐下。有件事,本來與你無關,也與我無關,根本不應該由我說給你。但你媽躺在地底下,她不能說,你爸跟你劍拔弩張,他不會說,也只有經由我讓你知道。」
面對突然滄桑的方傑阿姨,楊勁洗耳恭聽。
「你媽這輩子,並不是孤單的。可能直到去世,都有愛著她。」
楊勁聽得清楚,卻不明白。
方傑望著天花板說:「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記不清了。反正有一個人,他是真心實意地對你媽好,這件事情,我不敢說完完整整地知道,但你媽跟我提到過他,我也算見過那個人。」
楊勁聽出味兒來。
方傑說:「有一年,我們倆去療養,你家裡的車臨時有事,不能來接,就是他開車來接的我們。」
楊勁和方傑對視,想提問,又問不出什麼。
方傑說:「他開車,我跟你媽坐后座,路上沒說什麼話,先把送我,我下車後,你媽下車坐到副駕駛。我跟他也算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再見面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楊勁努力回想,自己在成年之後,許言午確實沒有如其他夫妻感情破裂、只經營母親一種身份的女人那樣,把他分分秒秒看在視線之內,緊緊抓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