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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40:15 作者: 嚇我一跳
    小灰灰插話進來:「我不跟他睡。」

    楊勁回應得也乾脆:「我送不了。」

    楊銳低聲問:「你有事兒?」

    楊勁音量如常:「嗯。有事。」說完抿了口茶,看向主座:「我得去給許言午女士上柱香。」

    全桌人只覺兜頭一陣冷氣。

    楊勁又說:「有個電影你們看了嗎,美國人拍的動畫片,說死去的人要有活人記得,才能在另一個世界活著。如果活著的親人把他忘了,家裡不再擺放他的照片,他就真的要死了,像一陣煙一樣,散了。」

    說完無視其他人,直視楊國強:「您說,我媽她,現在在哪兒?」

    說完嘆了口氣,看著一桌珍饈美味:「也不知道吃的什麼年夜飯。」

    他夾起自己盤子裡的冰草,穩穩地放進楊國強的碗裡。

    小灰灰疾皺著眉頭,目光追隨著他,看他做完這系列動作。

    楊銳看老公捏了捏眉心,滿桌熱菜全部幻化成蠟像標本。

    楊勁擱下筷子,起身繞過桌角,捏了捏楊銳的肩膀:「姐,抱歉,我不該來。」

    小灰灰擱下酒杯,冷眼看他:「小舅舅,你能懂點事兒嗎?」

    楊勁沒理他,去臥室穿外套。小灰灰跟進去:「你是故意的。」

    楊勁穿衣服,沒理他。

    「你哪來的底氣?你一個人疼,所有人都要跟著你哭嗎?」

    楊勁穿好衣服:「我走了。」

    小灰灰巋然不動,臥室沒開燈,門外的燈照進來,生生映出一個比例極不協調的碩大影子。

    「你去哪?你看不出來,所有人都讓著你嗎?別人都活該讓著你,你是這麼覺得的?」

    楊勁走近,想要通過那道門,小灰灰奮力把他抵在門邊,用極低的聲音說:「我行,外面的人也行,但是她不行,你不要耍她。」

    楊勁語氣完全不想對抗:「你說誰?」

    小灰灰剛喝了酒,額頭血管異常明顯,那條血管居然成為他臉上明顯的分水嶺。

    他咬著牙關說:「你知道是誰。」

    楊勁拍拍他肩膀:「Take it easy.你要不說我都把她忘了。」

    楊勁走過客廳時,桌上的三人都站了起來。楊國強手在空中虛按了按,示意楊銳夫婦坐下。

    楊勁換好鞋準備推門時,楊國強站到他身後:「聽我一句勸。」

    楊國強穿了白襯衫,外面罩一件V領羊絨背心,衣服質地精良,他站得也直,可頭頂的光打下來,腹部的輪廓是藏不住的。

    楊國強說:「不要再跟貴金屬的人接觸,跟馮伯伯也要少說話。年後可能有些變動。」

    楊勁看了看他的眉心,眼神依舊冷淡,楊國強並未介意。

    他扶著玄關的置物架,明明沒有劇烈運動,可呼吸有點發緊。楊銳的父親說:「也替我上柱香。」

    ※※※※※※※

    路線並不複雜,楊勁沒開導航。再加上這個特殊日子,路上十分冷清。

    晚上八點半左右,車子駛出隧道。

    視野里,那個拱門形狀的光斑,從指甲大小逐漸放大,待車子穿過拱門時,視野里的山河景致大不一樣。楊勁對此記憶猶新。

    半年前,他驅車來過一次。當時是夏季,隧道那頭,是偶有起伏的平原邊界,綠化帶是手腕粗的小樹,人工植種。隧道這頭,是近在咫尺的綿延山脈,樹木野蠻生長的,極具侵略性的綠色直杵到人的眼皮底下。

    有一個合適的詞,叫別有洞天。

    半年後,這個詞依舊適用。

    城市裡幾乎看不到雪,呂山一帶卻是山舞銀蛇。

    楊勁按下部分車窗,凜冽的冷空氣破窗而入,車內的恆溫瞬間被破壞,山間空氣清冽,楊勁深吸一口。

    他把車開到呂山腳下----他只熟悉這條路,而且,他也沒有其他目的地。

    停車場的雪有人鏟過,殘雪胡亂推在邊緣,地闊天高,這些細節不必計較。登山入口處還是老樣子,有個簡易門房,白底勾了藍邊,楊勁不記得之前有沒有。

    雪光映襯下,死寂一片。大年夜必是無人光顧。

    楊勁下車,在車前活動活動腿腳,往那個小區方向張望,他什麼也沒看到。

    今年除夕是個不折不扣的陰天。天空的雲很厚,流動卻很快,像存著什麼明確意圖,翻滾向前。

    他驅車駛向燈火密集處。上次住的賓館歇業了,旁邊一家還營業,他忽略前台姑娘疑惑的目光,辦理了入住。

    暖氣燒得足,房間很暖。他進屋就脫下外套,樓層關係,幾乎可以俯瞰整個縣城,這地方十分陌生,楊勁內心卻格外安定。

    他撥通了李清一的電話,問他最近幾天什麼安排。

    李清一像在悄悄講電話:「就在家過年呀。」

    「這會兒幹什麼?」

    「這會兒……沒什麼事,一會要煮餃子。」

    「幾點?」

    「嗯?」

    「幾點煮餃子?」

    「大概,十點半以後吧。」

    楊勁沉默了一會兒。「明天和後天怎麼安排?」

    李清一張口就來:「明天也是做飯、吃飯,後天開始要給親戚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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