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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40:15 作者: 嚇我一跳
美術編輯拿到初審稿的電子版,直接套進上一期的雜誌底版。
按理說,要把底版上面除版心數據外的其他內容全部刪除,重新添加。
美術編輯輕車熟路,眼花手滑,忘了刪除上期的署名。
這個雜誌,作者多用真名,一水兒的中規中矩,上一期那一串名字,和這一期的一串名字,在看過N遍的編輯、美術編輯和校對老師眼裡,都有三分眼熟、七八相似。
其他新內容一填充,簡直是珠聯璧合,文從字順。
美術設計在二稿、三稿還給署名做了藝術效果,至此之後,就一謬千里了。
李清一雖然情緒低落,但匯報還算有條理。
他客觀地陳述了事故原因,又匯報了跟作者溝通的情況,此刻心情已經不再如喪考妣。
被大雷劈了,疼是疼的,但這口氣還在,沒到墳頭哭喪時候。
總編認真看了幾版樣稿,抬眼看她的頻率越來越高。
最後乾脆合上樣稿,靠回座椅,十指交叉擱在肋骨下方,一副閒適樣子。
「清一,你用這麼短時間,就把問題脈絡理清楚了,我還挺意外的。關起門來說,這件事情不全是你的責任。」
總編說到這裡,真的看了一眼緊閉的門。
這一上午,李清一的情緒早就被燉成了一鍋粥,懊惱、僥倖、恐懼、自責、警覺種種,現已凝成一鍋皮凍,清透在上,混濁在下,各自靜默。
總編說這些時,她也並未覺得正義得以伸張。畢竟自己的名字被印在錯漏版面的右下角,錯就是錯,至於責任,跑了誰也跑不了她。
總編繼續說:「這個問題,可大可小,對每個作者來說,只是漏了署名,從這個角度看,你只要一對一地做好解釋善後工作即可。」
李清一重複道:「幾個作者都挺配合的……」
總編點頭:「是是,我知道。所以,我的意見,就把它當作個性事件,也不必非往重大事故上面靠,你知道,咱們雜誌年年拿獎,出版質量和影響力是業內公認的,大家都往自己臉上貼金,咱也別非給自己抹黑。」
李清一木然點頭。折騰了一上午,她居然絲毫沒覺得餓和累,只是眼神有點失焦。
總編直起身來,把雙臂搭在辦公桌上,仍舊十指交叉:「我說的話,不知道你聽明白了沒。我是說,這是個偶發現象,編輯部內部解決即可,沒必要鬧大,影響編輯部其他人,還要把美術編輯、外審老師扯進來,對你個人也不好。」
李清一似乎聽懂了。「社長那邊……」
「社長那邊我來說,你只要處理好跟作者的關係就行,稿費別忘了給人家。」
「好。」
「也別逢人便說,我一直覺得你比曉曉成熟,清一,希望我沒看錯。好了,好好吃午飯,再大的事也別餓著肚子。」
※※※※※※※
事情當然傳開了。下午一上班,辦公室里氣氛就有點凝重,女同事看了她幾眼,終於小聲問道:「清一,沒事吧?」
李清一迎上她的目光,微微搖了搖頭。
另一個同事也說:「你上午打電話,我們都聽見了。只要作者們不追究,其他問題可以內部解決吧。」
雖然多幾年工作經驗,可這樣的事都是初次碰到,大家都在試探地安慰她。
男同事眼睛盯著電腦,也沒看她們三個,嘴裡咕噥:「是不是做版的時候跟上一期混了?」
李清一對另外兩個同事點點頭。
換來兩聲嘆息。
後來,辦公室里就只剩下敲擊鍵盤的聲音。
聽打字的節奏,可以判斷是在工作還是在聊天。打字節奏歡快,表情豐富,爽快地敲回車,多半是在聊天。
李清一的QQ也收到幾條同事的消息。有替她鳴不平,說明明是美術編輯做錯了……同屋男編輯只發來一個表情:摸摸頭。
鄰桌女同事突然Q她,問她打算什麼時候跟社長說。
李清一如實相告,說不用她出馬,總編說他來說。
同事打來一長串的問號。
過了一陣子,她又發來消息,跟李清一說,剛才在跟芽姐聊天,說社長叫芽姐了,問的就是李清一版面的事。
李清一說估計總編跟社長說了吧。
同事又打來一長串的感嘆號:!!!!!!!!!
她說,據芽姐說,社長問她,這件事為什麼沒有人跟他匯報。
李清一滿臉問號:那他咋知道的?
同事:你別管他咋知道的……反正芽姐跟我說,讓我一定勸勸你,讓你去找社長坦白。
李清一頓覺腦門子貼了一張鬼畫符。
她點開芽姐的QQ對話框,最後一條還是前幾天的消息。
她想:芽姐想讓我跟社長說,她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而是讓鄰桌同事轉達。
她跟鄰桌女同事同年入社,走得近,這點全社都知道。雖然李清一跟芽姐並無深交,可編輯部就那幾個人,這種隔空喊話還是有點詭異。
一時間,李清一也辨不明是非,耳朵里只有急一陣緩一陣的打字聲,她知道,同事們一定都在討論這件事。
不知道芽姐說了什麼,看得出鄰桌同事很焦急,她在QQ上說:「清一,芽姐讓我把我倆的聊天記錄發給你。」接著就發來一長串的聊天記錄,芽姐的每句話里,都重複著一個意思:讓李清一主動去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