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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0:19:34 作者: 郁華
整個家裡,最自如的估計還要屬李阿姨了。
飯吃到一半,賀軍突然問起他,周末怎麼不想著去J城看看爺爺奶奶。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姜嵐責備的聲音,「賀軍!孩子都已經住進家裡了,你現在說這些——」
後面的話,姜嵐咽了回去,可就算她不說,賀嘉時也猜得到。
他低著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吃過飯後,賀軍還沒有起身的意思,於是賀嘉時便也坐著,整個家裡,唯有李阿姨走來走去忙活家務的聲音。
太安靜了。
太壓抑了。
賀嘉時不知道以前自己不在時,他們是否也是如此,還是因為自己的到來,讓這個家變成了一個凍死人的冰窟窿。
他深呼一口氣,站起身來,剛要將滿桌的碗筷規整到身前,準備拿去廚房刷時,賀軍卻突然淡淡地說,「放下。」
賀嘉時一怔,他鬆開手。
「家裡有阿姨,你在家用不著刷碗。」
於是,李阿姨走過來,麻利地接過碗筷,溫聲說,「嘉時,放著,不用你刷。」
賀嘉時只得訕訕地點頭,於是他起身,剛從衛生間拿出拖把來,又聽到賀軍沖他說,「嘉時,跟你說了,不用你幹活,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賀軍的聲音放大了不少,聽起來就像是生氣了。
聽到賀軍發火,李阿姨只得又從廚房出來,走到賀嘉時身邊,把他手中的拖把放回原處,說,「嘉時,歇著去吧,阿姨來干」。
賀嘉時只得訕訕地沖李阿姨笑笑。
在這個家裡,他是個徹頭徹尾多餘的人。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仿佛做什麼都是錯的。
屋外風雨漸歇,客廳里的時鐘「咔吧」、「咔吧」地響著,一秒秒丈量著時間,而這每一秒與每一秒之間,竟是那麼的漫長遙遠。
直到賀軍有點不耐煩地對他說,「你杵在那裡幹什麼?回你屋該學習學習,該休息休息啊」,
賀軍越是這樣說,賀嘉時便越回不過神來,他點了點頭,沒能說出話來,也仍沒有動彈。
自從賀嘉時住進了家裡,賀嘉佳與姜嵐對他的態度倒是比以往好了不少,不僅每周都想著給他在桌上留足生活費,有時候還會從外面給賀嘉時帶來些吃的用的。
倒是賀軍,整日陰著張臉,還動輒就要教訓這個、教訓那個,講些乾癟癟的大道理,讓人渾身不得勁兒。
日復一日,到今天,也算是相看兩厭。
姜嵐聽到賀軍沖賀嘉時發火,便走過來,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說,「你沖孩子發什麼火?」
賀軍抵死不認,於是,他聲音更大了,瞪著姜嵐,「我這是發火?我這是教育他。」
姜嵐疲憊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這兩個月以來,賀軍算是讓她徹底開了眼,而她,也終於徹底看透了這一大家子。
好在,再難也快要熬過去了。
她沒再管自己的丈夫,只是離開時,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一個個的,沒誰讓人省心。」
賀嘉時張開嘴,怔怔地望著姜嵐的背影,這一刻,他在自己母親的聲音中,聽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哀傷與疲憊。
賀軍被妻子說了一通,心中更加煩悶不堪,他揮揮手,沖賀嘉時說,「去去去,別愣在這裡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賀嘉時這才大夢方醒,逃似得回到房間。他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想,活像個死魚。
省實驗的周末只休周日一天,周六全天都要在學校里上自習,就連晚上都逃不過。
賀嘉時雖然已經上了兩個月的學了,卻依然很不適應,在他的世界和觀念里,一周就是該上五天學的!
但仿佛別的同學卻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這一切,他們繁忙地寫著卷子,做著練習。
賀嘉時一會兒戳戳秦言,一會兒隨便跟王來娣說幾句閒話,直到最後把兩個人都煩透了,才趴下頭去呵呵大睡。
所以,當趙中亞掛著幾串鑰匙「叮叮咣咣」地走進教室時,賀嘉時顯然沒聽到這種預警,而秦言又沉迷學習沒有注意——
下一秒,賀嘉時光榮的被趙中亞罰了站。
然而,高中的罰站與初中不同,初中的罰站是要站到教室外面的,經歷一番風吹雨打的洗禮的,再不濟也要站到教室最後面。
而高中呢?大多時候,就算是罰站,老師也生怕你不學習。於是,趙中亞便讓賀嘉時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彎著身子繼續學。
賀嘉時從早站到晚,到最後,腿都腫了,腰更跟不是自己的一樣。
晚上吃飯時,賀嘉時才沒好氣兒地問秦言,老師來了怎麼不提醒他。
秦言也有點過意不去,只得說,「沒注意。」
賀嘉時倒也不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不自律,不過,他還是大模大樣地對秦言說,「你以後注意點。」
秦言「噗嗤」笑了出來,「你以後注意點!」
吃過晚飯後,賀嘉時的浮躁達到頂點,他不想學習,又回不了家,最可氣的是,自己能夠得著又能說得上話的人,都玩命似的學習,一個都不搭理他。
好歹還有個趙一鳴,雖然他倆隔了條過道,可這窄窄一條過道,自然阻隔不了他倆侃大山的熱情,小紙條飛來飛去,兩個人說得不亦樂乎。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賀嘉時就開始跟秦言大倒苦水,可秦言卻不以為然,還火上澆油,說,「高中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