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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6:30:07 作者: 安碧蓮
    還有些隱隱的歡喜。

    比得了一匣子首飾還歡喜。

    這一晚,阮女官睡得格外踏實,可是大殿下卻做了夢。

    他很少做夢。

    夢境曾經是趙弘年幼時最喜歡躲藏的地方。

    在那裡,沒有飢餓,沒有爭鬥,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陰險人心,他可以在夢境裡看到許多想看到的東西,要什麼有什麼,何其幸福。

    不過在他長大後就很少做夢了。

    似乎是老天發覺他也學會了那些見不得光的陰謀,有了暗室私心,於是就收回了做夢的快樂。

    不過今天,他又做夢了。

    只是這次的夢並不是他可以躲避的理想鄉,而是令他熟悉的回憶。

    明絮宮,如今的許妃居所,曾經卻是屬於莊婕妤的宮殿。

    趙弘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很小,個子也不高,而周圍一片靜謐,屋子裡冷得厲害。

    「弘兒,過來,吃餃子了。」

    大殿下轉過頭,便看到了正坐在軟榻上的女人。

    自己的母妃,莊婕妤。

    她生的很美,在趙弘的記憶里,瑤瑤和母妃便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兩個女人。

    只是瑤瑤的漂亮是清澈的,俏麗的,容顏精緻,卻溫柔似水,笑起來時讓趙弘覺得心都是暖洋洋的。

    而母妃的容顏則是嫵媚多情,顧盼生姿,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帶了鉤子一般,鮮少有人能不動心。

    可莊婕妤生了個多情面目,內里卻是個痴情之人。

    自家母妃命途多舛,大抵也是因為過於明艷的皮囊卻包裹了一顆世間難覓的赤城。

    盡數給了他的父皇。

    結果便是石沉大海,什麼都沒留下。

    這宮裡,老實人總是很難活下去的。

    趙弘默默地想,但他一言不發,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說起,說了母妃會難過,即使這是夢境他也不想讓母妃傷心。

    於是小趙弘踩著板凳爬上軟榻,乖乖坐在莊婕妤對面,看著面前擺著的餃子。

    這餃子皮已經有些糊爛了,賣相慘烈,可趙弘知道,小時候的餃子都是娘親費心尋來的,他便拿起筷子,把餃子往嘴裡送。

    莊婕妤笑著看他:「好吃嗎?」

    趙弘點點頭:「好吃的。」

    莊婕妤似乎很開心,她托著下巴瞧著自家兒子,聲音跳躍活潑:「好吃就多吃些,你正是長個兒的時候,吃飽了才能長高。」

    趙弘笑了笑。

    他沒有辜負娘親的希望,長高了,比父皇還高一點。

    莊婕妤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窗外:「過了今天,年就算是過完了。」

    「嗯。」

    「弘兒寫過萬壽圖了嗎?」

    「寫過了。」

    「多練練,以後送給太后娘娘,她總會保你周全。」

    「兒子知道。」

    同樣的對話,以前發生過,趙弘的回答分毫不差。

    不過莊婕妤突然問了他一句之前沒有問過的問題:「弘兒想不想娘?」

    趙弘動作一頓,抬頭看她,輕聲道:「想。」

    莊婕妤用那雙狐狸一般的眸子看著他,笑著道:「那弘兒在這裡陪娘,好不好?」

    趙弘放下了筷子。

    他知道,自己這次遇到的不單單是夢,還是幻覺。

    之前顧鶴軒送他的書冊里就曾經提到過,分魂之症,不單單是靈魂好似分開,更嚴重的是會產生幻覺,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若是沉溺,便是瘋了。

    趙弘慶幸此事是他碰到,而不是那個小傻子。

    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矛盾,應該糾結,可事實上大殿下的心裡半分波動都沒有,甚至能冷靜的分辨著這夢境的種種不自洽的地方。

    面上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母妃,弘兒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你要做什麼?」

    趙弘抬頭看她,尚且帶著孩童軟糯的聲音響起:「弘兒要給母妃報仇,要登帝位,要母親做太后,享受後世祭拜香火。」聲音頓了頓,「還要成親,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莊婕妤微愣,而後笑起來。

    她伸出手,在趙弘的臉上捏了捏,輕聲道:「不愧是我兒子,真真好魄力。」

    趙弘沒說話,不過他現在感覺確實是做夢了。

    自家娘親以前從不捏他臉。

    只要瑤瑤會捏。

    正想著,就看到莊婕妤拿了個玉簪塞他手裡,笑而不語。

    趙弘低頭,看著掌中的碧玉髮簪,記起了曾經自家母妃說過的話。

    「這是我從娘家帶來的,你外祖母最喜歡的碧玉簪,以後弘兒要是尋得了意中人就送她,算是為娘的一番心意。」

    那時候的趙弘覺得娘親傻,她愛重了父皇一輩子,結果下場慘不忍睹,情之一字本就是虛的,毫無用處。

    可是這一次,趙弘攥緊了手,抬起頭,對著已經有些模糊的莊婕妤道:「兒子找到了,還送出去了。」

    莊婕妤笑彎了狐狸眼:「肯定是個好姑娘,我兒有福氣。」

    趙弘則是看著已經成了虛影的娘親,輕聲道:「是,她很好,頂好頂好。」

    而第二天小太子醒來時,對另一個自己做的夢全然不知。

    他只是茫然的坐起來,伸手在臉上抹了下,什麼都沒摸到。

    總覺得眼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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