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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58:46 作者: 櫻桃煎
她便離了檐下,到石磨邊看打呼的福寶,它鼻尖不知在哪兒蹭得黑乎乎的,貓爪上細白絨毛也髒兮兮的,像是從田地里歸家的農人。
正要點點它鼻尖時另只手就伸了來,指節在福寶頭上一敲,脆生生的一聲,然後便聽福寶嗚咽醒來。
景深收回手,眼睫下籠著層委屈意味,哪怕將氣撒在福寶頭上也不足以消減。
夏意替福寶順毛,垂著頭說:「你別敲它呀,不是我惹你生氣的麼?」
她還知道是她惹他生氣的,景深憋著一口悶氣,問她:「天就這般熱麼,你要時時呆在屋裡?」
留他一人在外頭。
夏意放軟聲,也像是在給景深順毛:「我前些時候月信啊,就想賴在屋裡。」
景深欻的下漲紅臉,心道哪兒有姑娘家這樣明目張胆說那事的?
遂他也問了句男兒家不當問的話:「那,那過去沒?」
「……」夏意咬了咬腮肉,兩手將福寶提起來,「過去了,能替福寶洗洗了。」
福寶仿佛預見了什麼,在夏意將它抱到梧桐樹下時就死命掙紮起來,叫得驚天地泣鬼神,連臨院阿溟、阿寶都聽不下去,總算在景深打來一盆水後心灰意冷。
涼涼的井水,塑成福寶與塵世的屏障,濕嗒嗒的皮毛被兩個主人揉搓按捏,皂莢泡泡洗去了它美好的磨蹭歲月。
景深拿出他洗衣的本領,搓揉個不停,望著橘白橘白的福寶忽而問:「洗好它你就要回屋麼?」
夏意想想,沒點頭也沒搖頭。
他垂眼,索性抱著還帶著泡泡的福寶再貼了貼地,瞬時又沾滿了泥土和小石子。
福寶:「……」喵嗚。
夏意:「……」
怎麼像個小孩兒耍賴?她暗暗嘆氣:「我不回屋就是。」
手下又搓搓揉揉好久,景深才道:「我替你推鞦韆罷?」
「好。」
有了這個好字,景深利落抱起福寶,葫蘆瓢幾澆就把它洗淨來,指使它甩了水就把它送到階前曬毛。
臨走前指著它鼻子威脅不許在地上打滾,福寶委屈坐好,眯眯眼等毛毛干。
夏意坐上鞦韆,籠在心下的朦郁教夏日細風吹了去,兩條腿在空中晃悠著,忽然自在得像蝴蝶,果然同景深玩比縮在屋子裡有趣百倍。
可是,景深就要回去了。
***
日暮時屋外來了個漢子,問過知是白頭人,與二人說夏先生在高先生家醉了酒,恐今夜回不來的話。
將人送走後夏意才皺了眉頭,露出擔憂神色,饗飯也沒吃好。
景深推了推一碟台心菜,慰解她:「先生酒量不佳,那位高先生定會照顧好他的。」
況且,依他看,她才是最該教人耽心的那個,如若他不在,豈不是只剩她一個小姑娘在家裡,夜裡一準會怕。
不單他這般想,就連此時遠在襄雲醉朦騰的夏先生也想到這兒,忽然有些慶幸家裡還有個小子陪著她。
幾經勸慰,夏意才安了心,然愁容依舊。
景深覺得她著實不對勁,左思右想絞盡腦汁才明白來,定是昨日阿溟同她說了要回去的話。
難怪他整日都沒到院裡來。
想通這事,他趕忙搜腸刮肚,將聽過的趣事往外倒,趣事不夠他就將他兒時出糗的事搬出來,直說到月出東山。
正值十五,明月高懸,景深望著月忽然升起別的心思……
古來便有花前月下宜幽會的說法,此時無花,月總是有的。心動不已的人當即回屋抱了一卷竹簟和乾淨被衾來。
夏意不解:「這是做什麼?」
月光滿庭,襯著少年白皙的面頰,他笑著揚了揚下頜:「上房。」
說完將東西擱去石桌上,借著月光溜去屋後將木梯搬出來,搭在屋檐上,拍了拍結實的木梯。
「真要上房?」
「騙你作甚,我帶你看月亮。」
可是庭中也能看月亮啊。夏意吞吞聲,說不出這話,點頭應他。
上一次用這木梯還是過年掃塵網時候,年紀同她差不多的木梯,她卻一次也沒上去過,這會兒扶著梯緣仰頭看,不太敢上。
「怕什麼?要是掉下來,我接著你就是。」
景深總說的一句話,怕什麼,要是如何如何,有他在便是。
比定心丸還厲害,她每次聽後當真就不怕了,於是順著長梯,慢吞吞往上,爬了好久才到頂端,在景深的指點下顫巍巍地往上走了幾步,腿有些發軟。
輪到景深上來時,她提著膽往院裡探頭,景深怕她一頭栽下來,當即喝止她。
夏意卻覺得他還在下頭,是奈何不了她的,於是默默伸著腦袋,他將薄被和竹簟卷在一起,只手圈抱著往上爬……他怕她栽下去,她也怕他沒扶穩摔了啊。
好在他也好端端地上來了,兇巴巴的,再不許她在屋檐上探頭。
夏意撇撇嘴:「又不是我想上來的。」
景深理虧覷她眼,展開竹簟,將被衾鋪在上頭,拍了拍:「躺下看看硌不硌。」
她乖乖爬上去,只有兩隻腳踩在蝴蝶瓦上,試著躺下。
玉輪當空,躺在屋頂上看它又大了好多,她側頭看看蹲在竹簟外的景深:「很舒服的,你不要躺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