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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58:46 作者: 櫻桃煎
春院桐始發,樹上一人打著盹兒,樹下一貓啃撓著樹皮,皆未留心這對閒伴……
待到穀雨,已是楊花落盡暮春天氣,常有子規啼囀聲,這日天還未大亮夏意便教布穀聲喚醒。
念及早間有事兒要做,沒多賴著床當即起來,在熹微曉色出門去了李叔家的綠畦邊。最外頭有一小塊地是李叔劃給她家的,先生將屋子後頭種不下的韭芹、茭白等等種在這處,籬笆邊還長著一小叢毛豆。
間植一處,總不能強求長勢喜人,父女倆一向隨性,種得出便吃,種不出便買別人家的吃……
去歲至今一直風調雨順,滿畦春蔬都綠油油的,連同她家這一小塊地也精神,精挑細選摘了半籮春蔬才回去,一進院就聽福寶可憐兮兮地叫著。
這慘樣皆出於景深不肯抱它的緣故,不肯抱它的原因有二。
一便是近來的福寶好磨牙磨爪,見著什麼東西都想啃一啃撓一撓,就連衣裳也不肯放過,猖獗到連先生的裳擺都敢咬。
二來……今早天初初露白景深就起了床,然而從堂屋到廚屋,從屋前到屋後都沒見著夏意人影。許久未有過這樣的事了,感覺就像是他被人拋下一樣,哪兒還情願抱福寶?
這時見她回來,面色臭臭的朝她去。
夏意抱著圓籮,試探問擋在身前的人:「福寶惹你生氣了?」
景深蹙蹙眉,沉吟不語。
她又瞄眼梧桐樹上的人,再問:「阿溟哥哥惹你生氣了?」
景深的炮仗脾氣在見到她後就漸消下來,此時決計將這事翻篇兒,索性點點頭:「嗯。」
不顧阿溟有幾多苦不堪言,他伸手要過了圓籮往庖房去,沒肯等她,結果立足灶台前等了好久也沒見她跟進來,待他咬牙再出去時,院裡哪兒還有人影在?
正要去她窗邊時就聽外頭人說笑的聲音,轉頭看去夏意已探了半個身子進院,與他笑:「景深,去桑林麼?」
去,當然去的。他想也沒想當即應下。
只他沒想到夏意說的去桑林是現下就去,在她催促聲中出了小院才見外頭的易小滿……以及閒待在家不必去學堂的易寔。
兩個小姑娘又堆在一處悄聲說話笑個不停。
不是說去桑林嗎,將他催出來又定定候著是何意思?
困惑之際就有好幾駕車過來,其中一輛正是易家二哥駕著的,原不止他們幾人要去桑林,村里好幾戶養蠶人家都要去的。
景深伸展著撐個懶腰,心知今日又當是忙碌的一日……
然而這回是他想多來,夏意來桑林壓根不是替易家採桑的,畢竟易家人也不養蠶植桑,她來不過是湊湊熱鬧罷了。
陌上桑林邊,馬、轎、板車多停在此處,景深在村子外見到這場景驚詫好久,才知還有從襄雲來的公子小姐的……忽又聽桑林里傳來的姑娘家惹人遐想得低笑聲以及男子的款語聲,霎時明白來。
再看一眼身旁笑開花兒的夏意,默然不語。
她莫不是來看男女幽會的?
還是……他目光轉去正在同易峰說話的易寔身上,突然升起些慌張,她小小年紀,應當不會學人「期我乎桑中」那套罷?
不會的。
想著他偏過頭,易寔也笑著朝這邊來,這還是頭回見他笑得這般開懷,開懷到景深越覺不安,他作何要笑成這模樣?
「二哥可說了,幾時進去?」小滿見易寔過來,笑得合不攏嘴問。
易寔忍俊不禁,扶扶額角:「他說再多吸幾口香甜氣再進去。」
夏意遂又和小滿笑成一團。
四人站在一起,只有他景深一人不知究竟,有些氣悶,卻不能大肆發作,只悶聲問:「你們不進去?」
「我們不----」小滿說到一半,突然一頓,「是了,我們怎不進去偷聽聽二哥與春花姐說些什麼?」
於是,幾人在易峰進了桑林後也跟進去,景深這才明白來,今日這遭全是因為易家二哥有些話要與臨村的姑娘說。
可惜沒人說與他,是他自己揣摩出的。還要悶著聲往前走時衣裳就被人牽住,回頭一看,夏意頂著張紅撲撲的臉頰,指著另一條桑徑,聲音壓得低低兒的:「我們去這邊。」
***
桑徑間四個少年少女蹲在一處,夏意蹲下後便與景深咬耳朵,原本心情不佳的景深因她這識趣的舉動舒心一些。
可於夏意本人來看,這哪兒是識趣的舉動,她不過是以為他還生著阿溟的氣,想替他尋點樂子罷了。
嘀嘀咕咕時候小滿輕扯了扯夏意衣裳,示意她主人公快走近來,只是……夏意又掃了眼小滿,後者已不及來時那樣歡快,又越過小滿看了眼易寔,他仍舊是掛著笑意看著另一邊的動靜。
收回視線,她他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裙擺。其實那日易家小堂屋裡,小滿與她說的話她都隱約明白了意思……
晏平三年的春日不同於往年的春日,這是她及笄前的最後一春,也是在這個春日裡突然萌發了許多前所未有的心緒。
一種想同人說卻又不知說與誰的心緒。
那日她與小滿裝傻充愣,與爹爹卻說得明白,她一點也不想嫁人,哪怕是易寔這樣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