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2023-09-24 05:58:46 作者: 櫻桃煎
    她裹著被子滾上兩圈,手背揉揉眼強迫自己清醒些,卻發現身上衣裳穿的好好兒的,就連鞋也沒脫,想著突然苦喪了臉,也不嫌冷地揭開棉被看,果真發現床尾的被褥上教自個兒蹬了幾個灰印兒出來,唉,這還是前些時候才洗好薰過的。

    再一聞,身上尚存著股酒氣,便抱著被角回想昨個兒飲酒、烤糍粑的事兒----

    往年也與爹爹喝過酒,米酒或是百花釀一類,只那時候是一人一杯,至多不超過兩鐘的。昨兒卻不一樣,有景深在,竟喝了那一大壇去,還醉得記不清後頭的事來……

    只記得喝高興時做了件不該做的事兒,便是自己隨著景深一起慫恿爹爹喝了三四鍾,然後爹爹就醉倒了。爹爹不論什麼佳節都不愛飲酒,只因不勝酒力,昨兒犯渾勸他喝得多了,也不知現下醒了沒。

    念及此她又聞了聞袖擺下床去,想著去燒熱水來再洗一回,才一推門廊下房樑上的麻雀就砉的聲撲棱著飛開,齊齊歇去了石榴樹的枝椏上,踢得積雪簌簌落下來,入眼的是滿院的雪。

    「哇……」她忍不住低低驚嘆聲,去年大雪時雖也下雪了,不過只比小雪時大了一點,積雪不深,今冬還未到冬至便積起雪來了。

    正欲往雪地上踩踩時就聽雪被人踩出咯吱聲,順著沙沙聲響看去,景深正提著兩個木桶朝井亭底下去,不過他才走到梧樹底下就福至心靈般地停住步子看來她這邊。

    四目相對,夏意忽憶起還沒梳頭洗漱過,忙抱頭捂住亂糟糟的發。

    「你醒了?」景深寒暄一句,寒暄的話便是明知故問的話。

    「嗯。」她想了想,抱頭跑去他邊上,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兒。

    景深提著桶,看著笑了聲兒,問她:「你捂著頭做什麼?」

    「我還沒梳頭。」她平日裡可是個愛整潔的,才不會似今日這樣髒兮兮胡亂跑的。

    「小廚里燒著兩鍋水,待會兒替你送去門前……」景深說完,也不待夏意反應過來便轉身去了井邊轉轆轤。

    不會兒夏意便湊來一旁,問:「你在替我備沐浴用的水麼?」

    景深忍了會兒,才「嗯」了聲。

    「早間先生匆忙出門時見我醒了,便多囑咐了句給你燒些熱水唔----的話。」他解釋完補上一句,「還說雪後路滑,午間在家裡做飯吃,就不必去學堂了。」

    「好,等我洗好給你做好吃的。」她說完鬆開抱頭的手,提起腿邊一桶水往庖廚去。

    尚在汲水的景深沒攔住,便抬高聲在身後笑話她:「原你頭髮比大橘的窩還亂啊。」

    聞言,淺粉布鞋踩在雪地上的腳印便深了些,景深也提上桶水跟進廚房裡,此時灶上鍋里的水已跳出小花來。

    鍋底柴禾燒的旺,夏意蹲坐在小杌子上召他來:「你來暖和暖和手罷,別生了凍瘡。」

    景深手確係已凍得通紅,他坐去翻轉烤著火,目光在他的手與夏意的手上巡視許久……遙記得初來時,她洗石榴時他還憂心過她的手會變成椿娘那樣,如今看來,不止小姑娘的手會變粗,便是他自己的手也會成那樣罷。

    劈柴打水、生火洗衣,生將自己活成個卑田院乞兒模樣,如今還要給一個小姑娘燒沐浴的水,若是教他那些兄弟好友曉得後也不知會被笑成什麼模樣。

    「唔,景深,水好似好了……」身旁的夏意在他想事時就起身來,這時聲音混在水沸聲中,含蓄卻又明顯地暗示一句。

    他好笑地端下水,將早先燒好的幾鍋與這次的熱水一併送去她屋前才任她去。

    一時又閒下來的景深乾脆就縮灶台前取暖,忽想起下雪這兩日都沒見過阿溟了,不是說要時刻看著他傳信去京里麼,天一冷就偷懶可還行?

    想到京城,他不禁對著眼底十根指頭算了算歸期,仍舊是遙遙無期……又想到好久之前托一個糧商送的信,若那人不蠢、那幾封信也未出差池的話,這時候理應送到了,不過那時考慮著身份,沒教人將信送去王府,而是送去了京城寧家。

    寧家系名門望族,去了京城只消一打探就知在哪兒了……

    「咚咚----」院門一響,驚起樹上那幾隻鳥兒,朝屋後飛去。

    景深開了門,見是阿去在門外凍得跺腳,這回手上拿著的是一枝紅梅,開了一兩朵餘下的又全是花苞兒。

    說來,這兩日也沒見阿去來過,天一冷就不送花可還行?

    阿去朝左試探著進門,未果,隨即換去右邊,還是進不去院裡才笑:「景兄弟別擋著路嘛,我又不是來找你的。」

    「夏意她在洗澡。」

    阿去登時做作地睜圓了眼,語氣忿忿:「好個小子,你怎知她在洗澡的,什麼時候還學會偷看姑娘家洗澡了?」

    景深額角微跳,本著教養沒才沒白她一眼,利落轉身回小廚房裡,才將坐下門口的厚門帘兒就被掀開。

    「景兄弟,我有些話想問問你。」

    「什麼話?」

    阿去將紅梅擱在灶台上,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上頭歪歪扭扭的寫這個「阿」字。

    「你瞧著像有學問的,我問你『阿溟』的『溟』字該怎麼寫?」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