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2023-09-24 05:58:46 作者: 櫻桃煎
首飾攤鋪前吆喝的姑娘見著景深時,眼一亮尖著嗓子招呼:「公子啊,你可算來了----」
「你認錯人了。」景深打住她的話,一邊捂住夏意耳朵,一邊帶著她往遠處跑……
========================
「紅泥小火爐,綠蟻新醅酒。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隆冬大雪夜,堂屋裡燭光搖曳,小几上擺著碟沒吃淨的烤糍粑,糍粑邊的交椅上夏先生闔眼酣睡著。
夏意則抱膝坐在小凳兒上,泥胎爐燒得殷紅一片,帶著她面頰也染上酡色,迷迷糊糊間背著這首頗應景的五絕。
景深再替她斟滿一杯新醅的桑落酒,舉著自己的酒杯,面上浮著淺醉的笑意:「能飲一杯無?」
「能的呀。」她豪邁舉起酒盞兒,一飲而盡。
一杯復一杯,再端著酒壺斟酒時只出來一兩滴,原不知不覺竟喝光了一壺,景深還是不死心地上下晃了晃酒壺。
屋外風雪將門口的厚棉簾掀了個間隙,大片的雪趁機鑽進堂屋來,卻很快教暖融融的熱氣與酒氣熱得化了。
景深背心教寒風吹得冷,這才清醒些,聽到夏意咕噥聲時才發現她已經倒頭在先生膝上睡了去。
唔……這父女二人的酒量可真差,尤其先生,三兩杯便不省人事了,還不如他家的小丫頭厲害。
醉酒的小丫頭不老實地揮了揮手,差點兒揮去紅彤彤的小爐上,景深心下一悸當即跑去拽著她的小凳子往後拖了截。
如是一來,她的腦袋也沒可倚靠的地方,他手托著她腦袋瓜,長腿往一側伸去勾了把交椅來給她墊腦袋。
硬邦邦還冰冰涼涼的,才沒有先生穿著厚棉服的膝蓋暖和舒適,夏意不開心地睜開恍惝醉眼。
景深未見她醒,而是看去躺在椅子上酣睡的先生,隨後過去他前頭,竭力將人背在背上要往外頭去。
「你們去哪兒?」醉酒的夏意看去兩人身影,像是一前一後要出去似的。
「我送先生回屋睡覺,你乖乖兒趴著,不許摸那爐子。」
她哼哼笑兩聲,彎著眼:「我又不蠢。」
景深教她呆蠢樣惹笑,後才背著先生出去,這場雪昨個兒日迭時就下起來了,冬月朔日便是大雪日,一場大雪這般下了一整日,院裡都積起寸厚的雪來……
才從暖洋洋的堂屋出來就跟落入冰窖似的,小院裡只有堂屋裡一抹光亮與地上白皚皚的雪,他只有摸著黑將人送進屋去,先生身量比他還高大,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總算安頓好了先生。
剛想坐著歇會兒的景深忽想到尚且獨自待在堂屋裡的夏意,緊忙往回走。
在寒風裡走了個來回,原本五成清醒的人這時已有七分清醒來,鑽進堂屋時夏意正端著腰板看著門口,一見他便做出副地包天的嘟嘴模樣,一聲不吭,這樣看去臉上的小肉更明顯了。
他撣了撣身上的雪,到爐邊烤了烤手去戳她肥肉:「這不是回來了麼,還撅著嘴作甚?」
夏意聽後,雖嘴還撅著,不過眼皮子已耷拉上了,腦袋往右一偏,眼見著要撞去椅子扶手上時景深用力一拽,將人拽來他這邊……改成撞在他下巴上了。
他呲著牙,口裡隱約有股血腥味,和著酒氣生疼著,反觀夏意,只摸了摸有些疼的腦袋便安心倚在他肩上了,口中還念念有詞。
景深認命地嘆口氣,誰教他人在她屋檐底下,背上夏意便往她臥屋裡去……他也是出於不得已才要去小姑娘屋裡的,總不能將她丟在堂屋裡不管罷,夜裡這般冷。
風雪呼嘯,院子裡一片白。
夏意緊緊兒抱住景深脖頸,臉蛋埋在他肩窩處尋暖和。景深只覺得耳朵教她頭髮撩得有些癢,卻避之不及,忍著癢用頭頂開了夏意的臥房門。
裡頭黑洞洞一片,景深反覆閉眼睜眼幾次才看清些,摸索著道將她送去床上,鞋也沒給人脫便抽出棉被給她蓋好,滿身的酒氣中竟散出股茉莉的清香來,看不出她還這般講究地薰過被子。
「唔……」臉貼在棉枕上的人發出像小狗酣睡的聲音。
他聽著聲音笑了笑,不過心裡有分寸,決計不多待,結果才走開兩步就聽見床上的小姑娘叫他聲後又嘀咕句。
「什麼?」景深停下步子問了句,後才覺察自己是在問一個醉鬼。
哪料醉鬼夏意聽話地又說了遍,他仍未聽太清楚,長吁一聲躬身問:「你說什麼?」
「能飲一杯無?」
「……」
果真是個醉鬼說著醉話,景深決然出屋。
只不久又推門進來,手上拿著取火幾下將屋裡的火盆點上才真正兒走了。
風雪難解酲,紙帳梅花醉夢間,夏意的夢中人從此添了個景深。
給她斟酒的夢中人。
***
短短一兩日,若榴便也成了白頭,小山矮陂、茅檐屋頂皆白茫茫一片。
翌日禺中時太陽忽探出頭來,樹影移階,三五隻麻雀結伴飛來小院裡,尋尋覓覓後歇去廊下唱歌。
啁啾聲中,半張臉貼在枕間的夏意緩睜開眼,眼見暾暾冬日照進屋來,榻几上擱著的剪子明晃晃地發著光。
雪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