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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58:46 作者: 櫻桃煎
    心裡棄嫌著,喝粥的動作卻不慢,快便只剩空碗空碟,對著空碗碟思索良久後又將碗碟收去廚里。

    做世子做到這地步的古來只他一人罷?

    小堂屋與庖房間開了道門,掛著兩層帘子,外頭那層薄簾大致是為了好看才掛,藍底上繡著幾朵青白牡丹與幾隻蝴蝶。

    昨夜裡進過這廚房,只不過借著昏暗燭光沒看清明,這時又進來回才看清,小卻整潔。

    他尋著水開始澆碗,不情願地用手試探上去。雖從涮過碗,卻不至洗不好這一碗一碟罷?

    才將在腦內吹擂,手上的小碟便不安分了,竟從手上滑了出去,在半空旋了半圈後出了灶台直直朝地上去。這下抓自是抓不著的,幸而他善蹴鞠,腳背敏捷一勾便將油碟勾住,鬆一口氣。

    這般看來,這芥菜還算有些油水。

    不待他笑,那圓碟趁他鬆懈又一滑一滾,登時在地上發出脆生生的一聲。

    還是打碎了,景深眉峰不自覺聚起。

    「怎麼了。」院裡夏意聞聲跑來。

    「我……」景深垂下眼帘,欲言又止,誰能想到他只是想刷個碗呢?眼下心情竟有些像秋獮那日弄丟景隨時候,不過那日面對的是他父王甚至大賾天子,今日面對的只是個鄉間姑娘。

    「無礙呀,我掃掃便是。」她說話語調好似一直很緩,笑著說寬慰人的話時更軟和,說完到廊下取了掃帚、畚箕來掃碎片兒。

    景深卻愈發惱,好心刷碗不成,反而又給人添了麻煩,看她慢條斯理清理了碎瓷片,又將粥碗洗好,心思愈發煩亂。

    「我出去走走。」

    「啊,好啊,可你認得路麼?」

    「我不走遠。」景深轉身之際看她要擱碗,遲疑下還是去替她放了碗才出去,路過石桌時候留意到那件補到一半的舊衣裳,步子慢了些。

    先生竟清貧至此,那床帳……夏日都過了不要也罷,反正他住不長久。

    ***

    小廚房裡的夏意望著景深出院去,撓撓鼻尖才回去接著補衣裳。

    這件爹爹已穿了十餘年的衣裳,可是娘親手繡過榴花的衣裳,哪兒似她的小衣裳,長大後再穿不得了。

    縫縫補補近午時才算了了衣裳事,將一早繡好的手帕揣在懷裡出院去,掩院門時才想起還忘了一事----她忘了與景深說午間是要去學堂吃飯的呀。

    ……

    好在家住在若榴東面,芝婆婆家和學堂在若榴西面兒,他若是在村里走走的話,一路過去村里定有人見過他了。

    是以她去芝婆婆家時見著一人便要問問有沒有見過個穿藍色衣裳,高高瘦瘦的小哥哥。

    被問著的人或搖頭,或有不解夏家姑娘問的是誰人的,只有編籮筐的吳阿婆說見過,說完又擺擺手:「不對,你說的是個男娃,我看的是個結實姑娘。」

    夏意聽笑來,曉得是景深長得漂亮吳阿婆才說這話的,問她:「那那個結實姑娘往哪兒去了?」

    吳阿婆皺著臉想了會兒:「不曉得了,不曉得……」

    只得作罷,夏意撓撓頭,若榴又不大,怎會不見人呢,還是他去哪座小山上或是田間玩兒了?小姑娘垂頭邊走邊想,快便攏了芝婆婆家,推開柴扉進院裡去。

    芝婆婆是教小姑娘刺繡的阿婆,本名叫君芝,姓甚便連夏先生都不曉得,只知這位君芝阿婆絕非尋常鄉婦,單從那一身了得的繡功便能看出。

    夏意進院時芝婆婆正守著鍋里煮得咕嘟嘟的爛粥,見小姑娘像老鼠那樣悄悄推門,笑眯了眼。

    「芝婆婆,你怎麼又吃粥啊?」夏意蹙蹙眉,瞧著比吃粥的人還委屈。

    「牙不好了。」老人不算太老,可牙口是真不哪般好,她笑答,欲蹲身滅火時教夏意搶了先。

    芝婆婆樂呵說了聲傻姑娘,才說道:「我那屋裡有李元從縣裡帶的炒銀杏果,你拿去,我如今什麼都嚼不動了……」

    「我回去和李叔說說,別總和你買硬的東西,到頭來全便宜了夏家那丫頭。」夏意替她舀一碗粥,端去小桌上。

    芝婆婆笑個不停:「好個姑娘,哪有這麼說自己的?你那芙蓉朵可繡好來?」

    「噢。」她這才想起來似的,將繡著芙蓉朵繡帕摸出來給她。

    「屋裡頭暗,等我吃過了坐去院裡頭看,」老人家接過繡帕,用一口粥叮囑她,「你去我屋裡拿銀杏果出來。」

    「欸----」夏意咚咚跑出去,不會兒又嘚嘚跑回來,懷裡抱著一小包油紙裹著的銀杏果。

    「你拿去學堂和你爹爹一道吃。是了,什麼時辰了……」老人說著說著就喃喃自語起來,想明白了就開始攆她,「好個姑娘,你爹爹這時辰該在學堂等你吃飯了,還不快些去。」

    她傻兮兮笑下,從紙包里摸一抔銀杏果交給她:「芝婆婆,您記得睡會兒再看我繡的芙蓉朵,我午後就來。」

    「好好好……」芝婆婆一疊聲兒催她。

    這次夏意沒再磨蹭了,蹬蹬跑出院去。芝婆婆院外不遠處有架小木橋,過去不遠便是懸杪堂,「懸杪堂」三字取自杜審言「樹杪玉懸堂」一句,她自認得起就喜歡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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