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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58:46 作者: 櫻桃煎
    「嗯。」小姑娘應聲,笑吟吟從石榴樹後探出頭來,一眼看見先生身後跟著個從未見過的少年時愣了愣……

    於是小步子挪去了條凳盡頭,沒再讓石榴樹幹擋住她視線。只見院裡的少年穿著身深藍衣裳,身形頎長,便是肩頭馱著個大包袱也高挑的像河畔的樹。

    她加上凳腿兒才比他高。

    至若容貌……兩道眉毛生得張揚好看,一眼便留意到,張揚底下一雙眸子黝黑黝黑的,正巧也瞧著她。她眨巴眨巴眼,眼神飄忽一瞬後再才頑固地飄回去打量他。

    分明五官生得張揚,合起來看卻清雋白淨得像是個小書生。

    「爹爹,他是誰人?」她轉眼問先生。

    「嗯……約莫是個暫且無家可歸的小郎君。」

    先生一本正經地答著揶揄的話,景深微愕不語,心下卻意難平。莫非這個鄉塾夫子也不知他來歷,竟敢說這話?

    「噢?是以要住我們家?西邊那屋也是與他拾掇的?」小姑娘仍站在條凳上,笑加加問道,心下卻猜了大半出來。

    前兩日有個騎馬來的人捎了封信,爹爹看過信便拾掇起最西邊兒的雜屋,翌日還去襄雲買了好些東西回來,今個兒本不是休沐日,卻沒去學堂,還不時往院外去,大抵都是為了他來罷?

    先生聽後點了點頭算是應了她,好似不願當著景深面多說些甚麼,小姑娘未再細想,只又流眄看向景深……

    他可真好看。

    也不知他多大了,打哪兒來,為何又落得個無家可歸呢?

    ***

    「往後你就住盡頭那間屋,你先瞧瞧缺些什麼,若有缺的只管說與我。」若欽先生指向西邊一間屋子如是道。

    景深便將視線從石榴樹下的小姑娘身上轉開,將肩上大包袱換抱在腰際才朝先生指的方向去,路過石榴樹時刻意避及繞開幾步,不過仍能覺知到那兩道比他高出幾分的視線就是了。

    總算走到小屋門前,他又回頭看眼院中立著的先生才推門。

    本就不大的屋子,此時教牆邊幾個疊在一起的大木箱占了一小半地去。餘下便只有一床、一桌、兩把簡陋交椅了,角落裡擱著盥匜水壺。

    說齊全,倒也真齊全……

    景深斂了斂眼睫進屋去,將包袱丟在床上,自己也坐去有些硬的床沿上。

    這般硬,夜裡能睡著麼?

    留意到地上泥腳印時垂頭看看自己腳底……正發怔時候一道黑影擋住了光,原是若欽先生進屋裡來。

    男人示意眼屋子,聲音和煦地問他:「如何?」

    雖只兩個字,詢問的口吻卻似惠風般和暢,才不似家中那個暴躁王爺,景深想著再說不出不好來了,心下是百感交集頗有觸動。

    在先生的關切之下,初寄人籬下的少年總算將本就無多少的拘謹丟下來,指了指床上包袱小聲道:「屋裡不見衣櫥,衣裳沒地擱。」

    先生淺笑:「有衣箱在,你且用著。」

    衣箱……可是說那幾個破爛不堪掉漆的木箱?景深語塞時又瞧上一眼,罷了罷了,屋子本就不大,便是有了衣櫥也難置放。

    於是又提:「屋裡好似也沒盞書燈……」

    「我看過你爹爹來信,聽聞你最不愛念書的,天黑了便睡罷。」

    景深:「……」不是說缺什麼只管與他說麼,如今連一盞燈都不給嗎?

    他抬眸再看看先生,唇邊仍掛著淺笑,可這哪兒是和暢惠風,皆是做來騙人的,父王定是與這位說了許多如何管束他的話。

    「爹爹,阿寶抱著書找你呀----」景深暗自咬牙時屋聽見外傳來這麼一聲,然後先生便不再管他,只笑著拍拍他腦袋便出屋去。

    直到先生拐出屋時景深還摸著被拍過的腦袋頂愣神,他……他教人拍了腦袋?

    「那饗飯……可好?」屋外小姑娘好似在討論饗飯的事,絮絮聲含糊鑽進他耳朵里,這才覺察肚子空了。

    只盼著這鄉下的飯菜能入得了口,這些日子吃的乾糧比他十五年來吃的苦還多,他想著又揉了揉腦袋收回手,回神來拍拍床鋪,撣起的小細絨毛在透過窗的夕陽餘暉下飄飄無所依。

    像他似的。

    念及此,少年嗤了聲,隔空怨著京中那位拗王爺,一邊解開包袱學著奶娘疊衣裳的動作忙碌起來,亂糟糟疊了幾件時,眉頭忽又擰了幾分。

    ……

    他的腦袋裡好歹流著大賾皇室的血脈。這位夏先生怎能貿然拍他?

    「咳----」

    門外一聲低低的佯咳聲打斷了景深的逕自拉扯,是屬於小姑娘的甜潤聲音。

    尚皺著眉頭景深抬頭看去,是方才石榴樹下的粉衣小姑娘正探著腦袋看他。

    「怎麼?」他鮮少跟姑娘家說話,加之存著氣慪,這會兒開口時聲音有些僵硬。

    小姑娘解頤笑笑,將一顆紅彤彤的石榴晃了幾晃,問他:「你要吃石榴麼?」

    她笑起來時唇畔臉頰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怪是可愛……方才在院裡見她時還總覺眼熟,就跟見過似的。

    「你要麼?」不見他回答,她又問他一遍。

    景深看著那顆通紅的石榴,仿佛能透過果皮見著裡頭的剔透果實,腹中嗷嗷便點點頭「嗯」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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