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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0:06:44 作者: 荷煜
我不敢再細想下去,我把香包重新收好,妥帖地掛回脖子上。又把皖螢給我的沒有用完的藥草給收了起來,不敢再撒出去。
她是好心也好,包藏禍心也罷,這個東西我都不會再用了。
正在這個時候,我聽到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綿長又低啞的蘆笙曲調。
這樂聲拉得很長很低,如泣如訴,哀傷得很,聽得人心頭難受,壓抑得幾乎透不過氣。
這絕對不像是喜悅的慶祝。
我立刻想到了已經出去了一天一夜的沈見青。
他,他不會是……
我趕緊走出房門,憑欄遠眺。但視線被層層疊疊的綠意遮蓋,什麼都看不見。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不知道,才會讓人更加心急。
我承認,我是心急的,我是擔心沈見青的。雖然我也怨恨他,但現在我的擔憂也是真的。
人非草木,與他相處了這麼久……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管他做了什麼,如果他出了什麼事……不,應該不是他。他是未來的首領,肯定很多人保護,紅紅又那麼厲害,單是一個蟲蛻就可以震懾那些黑蟲,所以沈見青怎麼會有事呢?
我腦子裡一片混亂,如一團雜糅在一起的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但人世間的事情,常常事與願違。
我坐立難安、自欺欺人地安慰了自己沒多久,皖螢急急忙忙地衝到吊腳樓下,臉上淚水的痕跡都沒有干。
她說:「快去,你!沈見青,出事!」
第45章 攀崖折藥
沈見青,出事了?
「嗡」的一聲,我耳鳴乍響,頭有一瞬間是昏沉的,腦海里什麼都沒有,空白一片。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渺渺飄飄的,好像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他現在在哪裡?」
皖螢用手背擦了一把臉,艷麗的桃花眼被淚水洗濯過後,看起來很乾淨。她說:「在寨子,里。他傷得很,重,人不清醒,藥也,餵不進去。」
我定住心神,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他強迫過我,偏執地要留我,但我並不想看到沈見青死。他如果死了……
我說:「快帶我去!」
皖螢帶著我一路飛奔,路上我竟奇蹟般地冷靜了下來。事情已經發生,便是事實,我們再擔憂也無力改變。現在要做的是治好他。
半個小時的路程,我覺得仿佛有十萬八千里,怎麼也跑不完。好不容易到了寨子口,連氣都不敢歇息,我們迫不及待地穿過石拱橋。
「在哪裡?」我問。
皖螢氣喘吁吁地說:「蘆頎,阿叔的家裡!」
她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但還是勉力帶著我跟上。幸好蘆頎的吊腳樓並不遠,就在山腳下,我們很快就到了。
此時,吊腳樓門口已經圍了一大片苗民,他們個個面容嚴肅,眉頭緊鎖,有的還在低聲說著什麼。
「讓一讓,讓我進去!」我高聲說著,想要推開擋在我面前的苗族男人。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苗寨的首領,沈見青的外祖父。
首領回頭看我,蒼老的眼睛睨著我,眼神很怪異,但我卻沒有心思再去探究什麼。我撥開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沈見青!
他面色蒼白,唇也沒有血氣,雙眼緊閉,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小片陰影。而觸目驚心的,是他右臉有一道嚴重的刮擦傷,還有一條傷痕從眼角蔓延到顴骨。他半張臉上全是血,我呼吸都滯停了一瞬。
而他身上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那件藏青色的苗服被刮破了許多,露出血淋淋的皮肉,右胳膊還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扭曲著,不是脫臼就是骨折了。可怪異的是,就算這樣,他的右手還緊緊地攥著一株藥草,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這是……沈見青?
我幾乎不敢去認。
我見過故作溫柔的他,見過狠厲淡漠的他,見過偏執瘋狂的他,可獨獨沒有見過這樣病殃殃躺在床上的他。
我胸口發緊,有些喘不過氣來。
蘆頎俯在床邊,接好了他脫臼的胳膊,正把一勺藥往他嘴裡餵。可他牙關緊咬,褐色的藥全從嘴角溢了出來。
蘆頎放下藥碗,無奈地嘆了口氣。
皖螢說:「你愣著,做什麼!」
我皺著眉,儘量讓聲音平穩不顫:「我,我也想讓他好。可我不是醫生,也幫不了忙!」
這個時候,我湊上去既不能幫助蘆頎治病,還可能會讓他束手束腳的。
皖螢著急地說:「他是,為了你,才變,成這樣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她。難道不是為了對抗森林裡的害蟲嗎?
皖螢急促地解釋說:「蠱蟲林,對他,不難。他是為了,那株生在峭壁,的藥草,才摔傷的。」
我的心猛地一震,不可控制地聯想到了那天在吊腳樓下,在盛夏的煙雨里,沈見青問我是不是腳痛,還有他沒有說完的那句「我記得有一種藥草可以治……」
難道他是為了給我治腳傷,才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
是為了我……
他冒險登峭壁,只是為了我?可他之前明明說,巴不得我就此瘸了,好一輩子呆在他身邊。
他為什麼?
我猛然回頭,那株嫩綠的藥草立時刺痛了我的眼睛。心開始緊縮在一起,悶悶地痛,連帶著整片胸膛皺縮,呼吸變得困難急促。我下意識抓緊了胸口的衣服,眼眶酸澀發麻。我很難形容現在的感受,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忽然,我手上感到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