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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0:06:44 作者: 荷煜
有幾個男子在吹蘆笙,很投入的模樣,曲調時而悲哀時而激昂。幾個穿著深黑色苗服的女子手挽手,圍繞著篝火在一邊吟唱一邊舞蹈,那舞姿並不曼妙,反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更有一圈苗民環繞著篝火席地而坐,靜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堤壩上用竹子搭建了一個高台,那個老人籠著手端坐其上,而美貌的皖螢照舊俏立在他身旁,一雙眼睛緊緊地凝視在到了沈見青身上。
看,他並不缺女孩兒的喜歡,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想到這裡,我心裡竟生出些酸澀。我低下眼,強自忽略掉心裡的感受。
見我們幾個到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過來,他們臉上沒有表情,肅穆沉靜,甚至有些悲傷,視線在火光下閃爍跳躍,宛如藏著幽幽鬼火。
我心裡「咯噔」一聲,心頭慢慢浮現三個字——鴻門宴。
但願是我想多了吧。
我們一來,幾個苗民便起身,引了我們「入座」——實際上是席地坐下。
「徐子戎,我坐你旁邊。」我說著,拍了拍徐子戎的肩。溫聆玉則自然地坐到了我的另一邊。
已經坐下的沈見青連頭都沒有抬,只脊樑挺得筆直。
徐子戎欣然同意:「好啊!好兄弟,離不開我啊!」
我笑了笑,沒說話。
看了看周邊的人,我發現溫聆玉另一邊的男人竟是前天在人群中,用異樣眼神盯著她的那個。他看到溫聆玉,很歡喜的樣子,憨厚的臉都微微漲紅。溫聆玉顯然也發現了他,臉色僵硬。
現在我們坐都坐下來了,再忽然提出交換位置好像有幾分刻意和無禮。溫聆玉只儘可能地與他拉開距離,而與我之間的距離就不可避免地縮小了。
不一會兒,圍繞著篝火的舞蹈就跳得更加激烈起來,蘆笙曲調也越來越激越。
在場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都莊重虔誠地凝視著篝火。
「這是在做什麼啊?」我聽到邱鹿小聲地湊到徐子戎耳邊,「看起來好怪。」
徐子戎撓撓腦袋:「我也沒見過這樣的儀式,感覺不像是什麼節日慶祝啊,他們的臉都垮著。」
邱鹿說:「你問問李遇澤,他看的文獻多。」
我只得搖搖頭:「我也沒有在文獻上看到過砍火星儀式,或許是生苗獨有的節日。」
我身邊的溫聆玉也點頭:「嗯。我看的書里也沒有提及的。」
徐子戎說:「鹿鹿,你坐得離小沈近,你問問……」
徐子戎話說一半,對上邱鹿擠眉弄眼的表情,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邱鹿側背著沈見青,右手不著痕跡地搭在徐子戎胳膊上,眼神不斷後瞟,示意是沈見青,同時用誇張的唇語無聲說:「他今天心情不好。」
今晚這一路走來,沈見青都沒有對我們說一句話,只埋頭走路。好幾次徐子戎和邱鹿要去與他說話,他要麼迴避,要麼只是寥寥幾句應付。
「怎麼了?」徐子戎回過頭對我說,「我看你和他最聊得來,他怎麼了?」
「我……」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也不可能要把我和沈見青的事情告訴他們,我只得說:「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去解決一下。」
「哎!」徐子戎沖我招招手,「這裡沒有廁所……」
我忍不住輕聲笑了下,獨自往堤壩後的竹林里去了。
堤壩上的篝火燒得旺,竹林里雖說不上亮如白晝,但視物也是無礙。
我本來沒有生理問題要解決,但為了裝得像一些,便翻過一座小丘,躲到後面去了。
等我站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們話題肯定也扯開了,便打算往回走。
我剛翻上小丘,卻看到前面不遠處站著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手裡端著小罈子,另一個則正揭開罈子的封口,湊近了酒罈不知道是放東西、聞酒味還是搶先品嘗。
嗯?我心頭一緊,直覺告訴我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那兩個人沒一會兒便走出了竹林,向著堤壩走去。我翻出小丘,心裡升起一股隱秘的不安感。
他們兩個人在做什麼?
我惴惴不安又神思不屬地回到堤壩,徐子戎拉著我坐下,說:「阿澤,你鬧肚子啊?去了這麼久,臉色卻這麼難看。」
我不知道該不該把看到的東西說出來。如果那兩個人是正常行為,那我忽然站出來說這些不就顯得不信別人、小人之心?
「不是……」
但也來不及我說什麼,忽然場上的蘆笙曲調陡然升高,聲音激越,震動得耳膜生痛,心神也隨之震盪,仿佛天地之間就只剩下這一段蘆笙調似的。就在曲調達到頂峰的時候,出乎我們幾個的預料地,所有吹笙的男人動作一頓,聲音猛地消失。
天地肅靜。
在這樣極度的喧鬧的時候,聲音戛然而止,只覺四周的靜更加枯寂,而篝火燃燒的聲音低沉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這時,端坐在高台上的老人動了。
他在皖螢的攙扶下站起,緩緩來到台前,聲音因為年邁而沙啞,但是他儀態莊重,眉眼威嚴,沒有人敢因為他的年紀而欺侮他。
首領張口說著苗語,我們幾個聽不懂,但看還是會的。首領老人話音落下的時候,兩個光著膀子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們一個端酒罈子,一個分發粗瓷酒杯,為苗民們倒酒,兩人配合相當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