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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8:42 作者: 圓光蔚
好在有陸思思,小娃娃長得又嫩又軟,玉雪可愛,大概剛學會說話的緣故,不停地賣乖顯本事,奶聲奶氣地撒嬌唱兒歌,總算讓大家真正開懷地笑了兩場。
飯後,位薇和陸惟一買了束花,位建中又從後備箱取出一瓶洋酒,讓他們一起帶去南山公墓。
剛落了一場秋雨,森森松柏被洗得愈發蒼翠,也映綠了瀝青道路和花崗墓碑,遺照中的陸啟敏平靜內斂,目光湛湛,音容笑貌明晰如昨。
位薇放下懷裡的花,垂著眼睫默然不語,三年了,她終於鼓起勇氣再次面對陸啟敏,可依舊不知該說什麼。
陸惟一開了那瓶洋酒,給父親敬一口,自己陪一口,整瓶喝完便坐在墓前發呆,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他都三十了,依稀幾年前他才十三歲,和父親相依為命,失去了主婦的大男人被迫當爹又當媽,在各種失敗嘗試的磨練中慢慢適應了這複雜角色,直到潘麗沙突然闖入他們簡陋粗糙的家門。
他不是不知道父親辛苦,可他恨父親背棄了對母親和家庭的承諾,所以用對抗的方式來發泄心中的邪火。他總以為日子還很長,生活會慢慢地過,再怎麼折騰都終會和解,可老天爺的安排是誰也料不到的,回個頭,子欲養而親不待。
安靜的墓園裡,兩人默契地噤著聲,傍晚時分涼意襲來,又默契地起身驅車下山,今晚再睡個輕鬆覺,明天開始就得備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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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個多月做好了商業計劃書,可和第一個投資人的約談並不順利,對方把她的方案看做天方夜譚,直言比做夢還想得美。
位薇一笑,也不著惱,她認真諮詢了這位投資總監的意見反饋,一條條記錄下來以備研究,畢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有多難,也做足了萬里長征的準備。
禮貌告辭後下到停車場,意外發現一件倒霉事,車前過道橫停著一輛寶馬,應該是沒有車位而車主又趕時間,乾脆隨便一放。
她說不出的唏噓和心酸,一年多前指尖生活就已在創業板上市,如今市值兩百多億,可被吞併的微駕網卻淪為廣告流量入口,車位查詢、道路監控等核心功能日漸荒蕪,若這平台還在陸啟敏手裡運營著,想來經過這幾年的優化,已不會再出現無位可停這種情況了吧?
她出了會兒神,發車嘗試出庫,可惜距離太近,兩次都差點撞上。看來只能去大堂請工作人員廣播尋人了,她下車給車牌號拍了張照片,轉過身一個人影殺入視線,來勢迅猛,猝不及防。
久違的他穿了件淺灰色襯衫岩岩獨立,被那副平光眼鏡襯得通體斯文,也愈顯孤高。四目相望那一瞬,所有回憶過電般閃上心頭,與現今的歲月無縫對接,闊別的三年時光被壓榨得涓滴不存,仿佛從不曾分開一樣。
對視短暫得不及交睫,位薇垂低眼帘時陳添也劃開目光,繞過她本人坐上她的車,緊跟著奧迪以肉眼難見的微小距離左貼寶馬、右貼石柱徐徐擦出,安全地停在開闊處。
陳添開門下來,淡淡道:「哪裡學的車?去退款吧。」
初見時倒庫倒不進,重逢時出庫出不來,的確該質疑一下駕校的教學質量。
位薇因尷尬而埋低腦袋,上車前輕聲說了句謝謝,她坐定位置,把穩方向盤,車子沿著坡度緩緩上爬,後視鏡里陳添的身影越來越小,飄渺中莫名帶了些蕭索,她鬼使神差地踩了剎車,拉住手剎跳下來,遠遠地回望他。
在原地目送她的陳添漫步走近,「蛇吞象的遊戲不好玩吧?」
位薇一愕,慢慢點頭。
他們打算以迅飛為主體,融資後去二級市場舉牌,靠收購流通股來奪取指尖生活的控制權,可迅飛這個母體的估值尚且不如對方,非上市公司也無法公開募資,她只能在交易結構上狠下功夫,盡力找到最合適的槓桿來以小博大。
這事聽起來像是痴人說夢,不過有迅飛這枚優質籌碼在手,只要願意讓利,不愁拿不出能打動投資人的方案,她有信心打贏這場持久戰。
陳添也有信心,然而他並不想看見這樣的結果,「大量掃貨勢必會把股價推高,屆時秋紅葉正好渡過禁售期高位套現,你們高價接盤拿到控制權,她卻在撤場前賺得盆滿缽溢,你甘心麼?」
最後的反問正中下懷,位薇順水推舟,「你有什麼建議?」
「你們的終極目標就是拿回當初的微駕網,對吧?那不如請我做FA,讓我來操盤。」
推銷推得乾脆直接,位薇也自覺進入談判模式,「你的條件呢?」
「條件啊,」陳添似是微微笑了笑,「暫時還沒想到,以後再說也不遲,你可以先答應。」
相似的往事在記憶里沉沙泛起,惹得千萬情緒激盪飛揚,第一次遭遇這空白支票的玩笑時她少不更事又躊躇滿志,之後七年酸甜苦辣一去不返,唯今只餘一聲嘆息。
她低了頭,表情異常平靜,「我問問惟一吧。」
「不著急,慢慢商量。」陳添後退兩步拉開距離,給她留出充分的發揮空間,位薇重回車裡,汽車在半坡上咆哮著起步,噴著白煙呼嘯跑遠,再不曾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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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飛的用戶遍及全球,運營總部卻仍落在江城的創業孵化器,不過辦公場地早就從一小間拓展到了一整層,正常納稅之餘,也開始按市價繳納租金和管理費。
西南角是CEO辦公室,陸惟一剛看完季度財報,頭一抬嚇一跳,位薇也不知啥時候進來的,就那麼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辦公桌前,黯然神色里略帶茫然,好似掉了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