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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8:42 作者: 圓光蔚
當了半天雕塑的秋紅葉驀然站起來,一語不發,瘋了似的把辦公桌上的水栽炭雕亂砸亂扔,或鈍或脆的撞擊破碎聲一陣接一陣,連綿不絕。
等她發泄完畢坐回椅子,宋桓飛才冷冷勸道:「冷靜一點……」
秋紅葉霍地起身,「怎麼冷靜?這是一條人命!」
宋桓飛嗤地一笑,「是你讓他跳樓的?」
「你在做夢嗎?陸啟敏是自己跳的?他是被人扔下去的!」
「哦,是你扔的,還是你叫人扔的?」
秋紅葉啞口無言。當然不是她,她不知多愛惜他的才能,多想跟他做同事,她只不過是迫於上市壓力用的手段激烈了一些,誰曾想會鬧到這個地步?
她胸口一酸,眼淚奪眶而出,一顆心被愧疚煎熬得不成樣子。
這罕見的失態讓宋桓飛愣了愣,原本的冷硬態度也情不自禁變得柔軟,他走上前去,抽出紙巾遞給她,輕聲道:「這事責任不在你,多半是朱子陵搗的鬼,你想讓陸啟敏掌管合併後的公司,他當然不願意。」
秋紅葉別開目光,悽然微笑。作為主導者,她都沒臉用這藉口給自己開脫。
這副脆弱模樣倒把宋桓飛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他性子硬情商低,向來不會哄女生,煩躁地想了會兒也沒想到好辦法,猶豫了片刻後,把手搭上她肩膀,「我去找老朱談談,你也不用怕,大不了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其實他自從找位薇談判失敗後就一直負責上市準備事宜,收購優質資產是秋紅葉自己在運作,她失神地望著窗外,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說給他聽,「我來處理,微駕網的水你一滴都別沾。萬一有個差池,攤子就交給你了。」
宋桓飛壓根沒把這事看得多嚴重,她又沒謀害陸啟敏,剩下那些芝麻蒜皮的小問題都不是問題,陸惟一是個廢材,位薇是個傻瓜,能有什麼法子?只不過……
他忽然聳了聳長眉,「有空想想怎麼對付你那老情人,他可不是什麼善類!」
秋紅葉收回視線,緩緩把眼淚擦乾,開口的一瞬便恢復如常,「放心,有人會代勞的。」
交睫之間便似換了個人,宋桓飛不覺一怔,轉眼就明白自己適才不過是自作多情,他自嘲地笑了,「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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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十八彎的盤山公路上,一輛灰色邁巴赫呼嘯飛馳,在半山腰的岔道口咣鐺一聲,拐上一條坑窪不平的土路,顛簸著開了十幾里,最終在一間矮小的獨立水泥屋邊停下來。
坐在後排的陳添和楊瑞一左一右下車,走向那破舊的小電房,守在門口的男人向他們問了聲好,迅速打開木門。
嘎吱一記刺耳的響聲,外面的陽光照進去,一個彪形大漢臥在地上,手足被綁,正是楊瑞找了整整兩天的戴鴻飛。
看到楊瑞時,原本萎靡不振的他有一剎那驚駭,但轉瞬就變得又驚又喜又迷惘,連聲叫著兄弟套交情。
楊瑞在他腹部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我說過別管微駕網的貸款合同,你耳朵塞驢糞了?」
戴鴻飛又是疼,又是尷尬地咧嘴笑,「這個……我怎麼不記得了?」
楊瑞正要發作,旁邊陳添已經出聲,「陸啟敏怎麼死的?」
戴鴻飛一臉焦急和誠懇,若不是手被綁著,只怕就會伸進胸膛把心掏出來,「我就是按照合同辦事!楊老弟說壞帳率要控制,所有逾期必須一個月內處理完,所以我才讓弟兄們去催,誰能想到出人命啊!」
楊瑞一腳把旁邊的舊桌子踹散架,閃電般卸下條手臂粗的榆木棍,跟著彎腰撿起半片破抹布塞進他嘴裡。
陳添轉身走出,順手關門,靜靜地噙了根煙發呆,眼前蒼山掛翠,乾坤浩渺,多麼寥廓壯麗的景象,可惜陸啟敏再也看不到了。
再次進屋時,戴鴻飛依舊臥在地上,渾身不見半點鮮血,頭臉也沒什麼傷痕,但縮著手腳蜷成一團,□□夾雜著啜泣,跟呼吸一起弱如遊絲。
陳添俯身,把他嘴裡的破布取出來,「陸啟敏怎麼死的?」
戴鴻飛這回沒再強項,哼哼唧唧地交代了原委。
因為楊瑞的吩咐,他的確沒管那份合同。後來,鄧凌雲和朱子陵不知怎麼找上他,許了不少錢,請他加緊催債,把微駕網逼上絕境。
他從事的催債行業本來就遊走於灰色地帶,基本沒什麼道德壓力,給錢就都能幹,更何況看樣子對方只是想逼微駕網賣身而已,應該沒啥大問題。
他加緊張羅兄弟,準備去陸啟敏家裡找麻煩,可朱子陵卻去而復返,淡淡問道:「你覺得怎樣才算逼到絕境?」
討債的事他幹得多了,答得很順溜,「天天去鬧事,搞臭他們名聲,天天找管理層麻煩,讓他們開不了工!」
朱子陵輕扶眼鏡,「只有失去陸啟敏這根主心骨,微駕網才算真正走到絕境。」
這人在微駕網辦公三年,對每個角落都了如指掌,手把手地幫他策劃了那場墜樓意外,並仔細教他如何統一口徑,洗清自己,最後再把責任甩到楊瑞頭上。
戴鴻飛在這行幹了四五年,什麼潑漆扔蛇、綁.票恐.嚇的勾當都玩過,卻從不曾殺過人,他的手抖了很久,終於在巨額報酬面前低了頭。
「他說給我五百萬,當場就付了一半,五百萬啊!」戴鴻飛嘶聲嚎哭,「楊老弟,我每年為你出生入死討幾千萬逾期,分帳後到我手裡也就十幾萬,那麼多兄弟要養,我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