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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8:42 作者: 圓光蔚
    在她決意終止合作後,蜜蜂接洽過不少投行,好幾個FA甚至拍著胸脯,保證能幫他按照十八億估值拿到融資,趙中傑也被這些漂亮話沖昏了頭腦,可當眼前擺上苛刻的排他性合作協議後,他那短暫的興奮迅速被澆滅。

    電話那邊的他收斂了平時的草莽氣概,聲音異常沉穩,「我是不懂融資,可我知道簽了這勞什子就會喪失話語權。還沒開始合作就給我挖坑,我不知道真請了他們的話,會被坑成什麼樣兒。」

    他所說的確是創投市場的亂象之一,先畫餅騙了客戶簽署排他協議後,再挖出之前埋的雷,慢慢談條件,而客戶只能被迫妥協。

    位薇輕嘆一口氣,「有的客戶喜歡腳踩幾隻船,然後根據個人喜好,把融資功勞歸功到自己喜歡的FA身上,為了保證FA的合法權利,才衍生出排他協議,不料卻被有心人利用,成為掣肘客戶的工具,這也是我們所不願看到的。」

    「可跟你合作,我就不操心這一點,憑你對待工作的較真態度,我就相信你!」趙中傑稍作停頓,「好妹妹,假材料的事,是我們做的不妥,但蜜蜂本身是個好項目,你不能只看到這一個污漬,而忽視它更大的優點。所以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我不想因為最初那小小的不愉快,就失去你這麼好的合作夥伴。」

    這句平常至極的話宛如一柄利劍,劈開她心頭盤桓的濃重烏雲,一道道光芒爭先恐後地湧進來,披雲見日,豁然開朗。

    不錯,不能因為某一個黑點,就全盤否決整個項目,更不能因為某人做錯過一件事,就給他整個人蓋棺定論。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可人一旦被情緒沖昏頭腦,便會揪住一個點不放,然後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陳添罵得對,她的確不夠理性,也不夠專業,幾年前的家庭遭遇讓她帶著偏見把趙中傑的錯誤無限放大,甚至遷怒到與此無關的陳添身上。此刻就事論事,蜜蜂的流水是有三分假,但畢竟還有七分真,這七分真才是用來判斷產品價值的根本基礎,才是用來給項目下定義的關鍵所在。

    她迅速作出決定,「趙總,可以再給我一份財報和客戶名單嗎?我想了解項目最真實的情況,三個工作日內給你答覆。」

    「沒問題。」

    第38章 冰釋前嫌

    盛夏已過,但江城的天氣依舊調皮,說變臉就變臉。跟客戶道別時還晴空萬里,坐上出租沒幾分鐘,就有一個綻雷引來烏雲密布,雨如瓢潑,位薇暗叫:「天吶!」

    司機在觀雲悅停下,車門一開,暴雨撲面砸來,就這幾分鐘的路,她便被澆了個濕透,衣服頭髮上的水啪嗒啪嗒往下滴,她抹了抹臉,打著冷顫摁響門鈴,三聲過後,無人理睬。

    她冷得耐不住,心存僥倖,試著按了之前的密碼,沒想到門鎖噔一下開了。

    她喜出望外,趕緊推門進去,卻正好撞見陳添從旋梯走下來,這回穿得很齊整,粉白襯衫,海藍西褲,腕部的袖扣煜煜逼人,仿佛就是望江閣那身行頭。

    他本來身材就高,這會兒又站在樓梯上,位薇脖子仰了好大一個角度,才看清楚他的臉,靜若止水,波瀾不驚,垂著的眼帘下目光寂寂,宛如一尊雕塑,紋絲不動。

    位薇也靜靜站著,她拿到真實資料後,邀約了好幾個客戶的信息化負責人進行深度調查,還親自安裝產品體驗了全部功能與流程,這讓她看到了蜜蜂的價值,決意繼續為它融資,所以一鼓作氣跑來宣布這個決定。

    可此情此景,一句簡單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兩人默默對視,相顧無言,偌大的房子闃然無聲。

    陳添原本不打算先開口,他想讓她受點為難,長點記性,可見她披著一身雨水,小臉凍得煞白,臨時又改了主意。他往下走了幾個台階,「出水芙蓉可不是這麼個feel,你這是掉人湯鍋里了吧!」

    位薇深吸一口氣,「我決定繼續做蜜蜂了,你想笑就笑吧。」

    陳添居高臨下,一語不發。

    位薇被看得有點心虛,「我和趙總談好了,銷毀所有假資料重新融資,這算是兩全其美吧?」

    陳添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轉身就上了樓。

    位薇愕然,悻悻揉著因為仰頭而發酸的脖子,不說話是什麼意思,把她晾在這兒又是什麼意思?現在怎麼辦,追上去道歉,還是灰溜溜回家就此一拍兩散?

    回去是堅決不行的,蜜蜂融資剛剛重啟,需要參考他書櫃的行業分析報告,這些藍皮書可珍貴了。那就想幾句好聽的話,上去哄哄他?

    胡思亂想之際,陳添再次下樓,手裡拎了件睡袍遞給她,「先去洗澡。」

    位薇又是一愕,醒過勁兒後歡然接過,「遵命!」走了兩步又剎住腳,磨磨蹭蹭地折回來,「那什麼,對不起。」

    陳添沉寂的雙眸被激起一抹亮芒,目光直直落到她臉上,這一剎那位薇竟然從他眼神里看到了幾絲委屈和心酸,她的心也不由自主跟著翻滾起來,「我……」

    「你什麼?」陳添順手攬住她的肩,一送手臂推入浴室,「你別把我地板泡壞了才是正經!」

    位薇猝不及防,身不由己地撞進去。關好門後,她壓著嗓子哈哈笑了兩聲,最近糾結的問題全部解決,一切重回正軌,實在暢快無比。

    **

    也許是為免她尷尬,陳添特意給拿了件長款睡袍,能把她囫圇個兒地裹進裡面,穿上後袖子長了大半截,她挽了好幾寸才露出雙手,這就罷了,可下擺也拖到了地面,她只能用手提著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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