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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2:52 作者: 富貴金花
魏恪沉默了片刻,「我們勸過,但丞相說,他想趕在小郎君與小娘子百日宴之前回去。將命難違,請娘娘恕我們必須從命。」
秦觀月的心像是被一盞滾燙的熱茶澆過,胸口悶得喘不過氣。
顧珩臨行前,她曾對顧珩說過,元淮與安渝百日宴之前,她想顧珩能回來陪他們一起過。
原來顧珩不僅是為了百姓和宮中的那些舊臣,更是為了與她的這一句誓言,才會想早日攻下燕宮。
她本來將所有罪責怪到這些百姓與士兵身上,如今才知道,原來她才是害得顧珩如今不知行蹤的那個人。
秦觀月的眼前蒙上一層水霧,她強忍著落淚的衝動,望向魏恪:「可有人去找過他?」
魏恪悲絕地點了點頭:「每日都派人去找,但無人谷太過深險,這幾日濃霧未散,丞相走前曾下令,若是他不慎遇難,讓我們只能在營地死守,耗到陸起章糧草殆盡再一舉攻破,不許有任何士兵為了他再送死。」
秦觀月緘默了片刻,心頭似有萬千銀針扎過。
她知曉這場鏖戰太久,無論是百姓或是士兵都有所傷亡,這是顧珩不願見的。
如今顧珩不在,軍中本就人心慌亂,若再接連有士兵為了找他而喪命,難免會士氣大減。
她來前曾想過,哪怕這一戰最終敗了,哪怕是要讓全軍陪葬,她也要找到顧珩。
但這一路走來,她看見了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其中不乏有手無寸鐵的老人和孩子。街邊四處都有傷兵,鮮血染遍了往日熱鬧的街市。
終究沒有一個人能從戰火中倖免,在這場權爭中,最無辜的便是百姓,他們淪為了權爭的犧牲,卻沒有一人對顧珩的行舉有過怨言。
只要能得見光明,只要暴君能除,他們寧願奉獻自己,只為給後代換來安定的以後。
她如今身為顧珩的妻,又怎能為了一己私慾,讓這些無辜的士兵白白送死呢?他們背後也有家人,她又怎能讓那些苦苦等待的家人,與她受一樣的痛苦?
秦觀月緊緊閉上眼,一滴晶瑩的淚順著眼角流下。
良久,她緩緩開口,柔軟的聲音卻道著與之不相符的堅毅話語:「既然他有軍令,不讓你們去找他。那麼,就由我去。」
「月娘!」陸起戎震驚地瞪圓雙眼,一把握住秦觀月的手腕,「你沒聽魏恪說嗎,無人谷濃霧未散,去了就是送死!為了顧珩,難道你連你們的孩子都可以捨棄?」
秦觀月回望著陸起戎的雙眼,一字一句道:「是他先棄下我們妻兒不顧的,你別拿孩子壓我。」
秦觀月甩開陸起戎的手,向帳外走去。然而剛走出沒兩步,帳簾便被人掀開,顧珩緩緩邁進帳內。
他身後是無邊的黑夜和星星點點的篝火,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襯在他翠色的衣衫上,照亮那衣衫上的道道血跡。
顧珩站停在秦觀月身前,面色透露著蒼白,他強忍著遍體疼痛,對著她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誰說我要拋下妻兒不顧了?」
「珩郎……」秦觀月怔怔地望著眼前朝思暮想的人,描摹著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骨、最後落在那沁著血跡的雙唇邊。
她喚著他的名字,這一路上偽飾的堅強在他面前盡數崩塌,眼淚奪眶而出,她又變成了在他面前那個嬌媚柔弱的女子。
顧珩將她緊緊攬在懷中,輕撫著她因哭泣而顫抖起伏的後背,克制的吻落在她的耳畔與側頸,最終化為低低的一聲嘆息。
「對不住,我來晚了。」
顧珩先時將軍隊分為三支,分別駐守在燕都關門外,所有往燕都內運送的糧草都被他們截下。
而今燕都城內糧草用盡,燕軍自知氣數已盡,顧珩領軍破入城關時,幾乎是束手就擒地將城門大開,迎顧珩軍隊入城。
顧珩的戰馬踏入燕宮,踏上燕宸殿前的白玉階,燕軍緘默,百官相迎。
他掃過這鮮血染就的白玉階梯,內心卻驚不起一點波瀾。
這遲來了十餘年的沉冤,終在今日將得以昭雪。
然而,還是太晚了。
顧珩翻身下馬,正欲向燕宸殿內走去,身後忽而傳來陸清漪聲嘶力竭的哭喊。
「丞相----」
他轉身望去,陸清漪穿著一襲白裙,掙脫了宮人的阻攔,在漫長的宮道上向顧珩奔跑而來。
她一向是最注重體面的,走起路來頭上的珠釵都不曾搖晃一下。
然而今日,她卻在眾人面前以這樣狼狽的姿態出現。
陸清漪跌倒在白玉階下,很快便被身後的宮人追趕上。宮人箍住她的胳膊,要將她帶走,陸清漪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淚流滿面地向顧珩哭喊著。
「丞相,您一向恪守忠臣名節,為我大燕效力數載,如今您不會不顧君臣情誼,讓天下人指摘,對嗎?」
顧珩站在白玉階頂端,風捲起他的衣袍,綿延紅塵的晨光籠罩在他的周身,為他清冷的面容覆上一層柔和的淡影。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陸清漪,面容如往常一般平靜:「為陸家效命數載,在燕帝身邊奉迎,實在是有違天下大義,令我作嘔。」
陸清漪不可置信地望向顧珩,微張著嘴,背脊僵硬在原地。
她眼睜睜看著顧珩轉過身去,身影漸漸隱匿在燕宸殿的一片黑影里。她發出尖銳如困獸的一聲悲鳴,拼死擺脫了宮人的束縛,直直向玉階旁的盤龍石柱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