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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2:52 作者: 富貴金花
白日裡,秦觀月與吳嬪談趣,逗弄著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偶爾去街市上採買。
霽州四處安插著顧珩的人,連當地州府的官長亦是顧珩的舊部。
霽州偏遠,仍然是一片安和,似乎霽州已經不是大燕的屬地,燕都的塵沙吹不到霽州的風裡,那些無邊的戰亂與瘡痍,亦與這片土地無關。
在這片燕都最後的淨土上,秦觀月她們的日子與往常沒有分毫改變,甚至比之前在昭南過得更加恣意舒適。
如今大燕百姓對顧珩多加愛戴,每次秦觀月想採買些吃食用品,那些商販聽說秦觀月是顧珩的夫人,怎麼都不肯收她的錢。
霽州民風淳樸,除卻有些偏寒,便再無什麼不好。若真能在這裡度過餘生,亦不失為一種去處。
安渝的身體在醫師的調養下也漸漸好了起來,甚至每天吃得比她哥哥還要多。
顧珩離開前,給男孩取名為元淮。
元淮雖然還小,但眉目間已經有幾分顧珩的影子。他不愛笑,不愛聲張,比起安渝,他倒是沉穩許多,很少哭鬧,安靜得不像是還在襁褓里的孩子。
秦觀月看著元淮,時常在想,等元淮長大些,她一定會給元淮另找個師傅教導,否是整日跟在顧珩身後,恐怕要變成與顧珩一般無趣的性子。
這兩月里,顧珩的書信幾乎每日不斷,信里總是會向秦觀月報平安,時而洋洋灑灑兩三頁紙,顧珩會向她說這一路的見聞,問她的近況如何,囑咐她莫要貪涼,夜裡睡覺關好窗戶。
信中字裡行間儘是道不盡的相思,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咫尺千里的想念。
每至夜裡,秦觀月看著身旁空無一人的衾榻,心裡總是酸澀交加,起身點盞豆燈,在燈下反覆地翻閱先前的那許多封信。
看著那熟悉的字跡,就仿佛顧珩還在她的身邊。
但這幾日的信,顧珩的字跡似乎越來越潦草,也再不似從前那樣的詳盡,時常只是一句「念卿卿,妻勿念。」便再無下文。
秦觀月心裡不安,但想到或許是戰事吃緊,顧珩沒有閒余的時候來寫書信,雖然有些不悅,她也並沒有深究。
至少顧珩還在給她寫信,至少這表示他還是平安康健的。
次日晨起後,秦觀月與墨隱抱著孩子在後院裡曬太陽。
安渝依舊總是笑眼盈盈的,時常哇哇大哭,要秦觀月哄抱才好。而元淮還是那樣沉默,任憑墨隱怎麼拿著撥浪鼓逗他,他都不曾笑一下。
秦觀月正與墨隱感慨著元淮的性子太過孤僻,長大了只怕沒有姑娘家會喜歡,抬起頭,卻忽而在長亭外窺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墨隱看見來人,警惕地抱緊了孩子。
秦觀月皺了皺眉,將懷裡的安渝遞到墨隱手:「你先把他們帶進去吧。」
墨隱接過安渝,有些躊躇:「娘子……」
秦觀月安撫道:「沒事。這是在我們的地方,處處都是顧珩的人,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不敢造次。」
墨隱深深地忘了長亭外的人一眼,抱著孩子轉身離去。
陸起戎見墨隱離開,才從花廊轉角後緩緩走出。
陸起戎比上次見的時候又清瘦了不少,一襲淺陌色圓領衫在他身上晃晃蕩盪。
他手持一柄竹製拐杖,勉力挺直腰脊,一步一步艱難地向秦觀月走來。
雖然他如今境地大不如從前,但他的衣衫一塵不染,鬢髮整齊地束在發冠中,渾身仍透著不屈服於磨難的傲然。
秦觀月望著他的斷腿,一時心裡五味雜陳,她雖恨過陸起戎的背叛,但早已釋然,如今再看到陸起戎,只發出世事無常的感嘆。
陸起戎站停在秦觀月身前,半邊身子的力量都依賴在那柄竹拐上:「月娘。」
「你還活著?」秦觀月目光掃過他的臉,語氣淡淡,「他居然會留下你的命。」
秦觀月的冷淡在陸起戎的意料之外,他抿了抿唇,並沒有因此而惱火。
「是我對不住你」
他站在那裡,如清癯的一支竹,在風中微微搖盪:「我這條命已經不值錢了,但若是我死了能讓你好受,我別無二話。」
「我要你的命有什麼用?」
秦觀月雖然已經不會因為往日的舊情而對陸起戎有什麼責怪,但想到上次若不是他,她也不會受那樣大的折磨,安渝或許也不用一出世就要服藥調養,她便氣不打一處來。
可到最後,她又覺得他如今活著與死了又有什麼兩樣,再與陸起戎爭辯什麼也已經沒了意義。
「你確實有對不住我的地方,但你也斷了一條腿,便一筆勾銷了罷。如今我已經是顧珩的夫人,與他有了孩子,從前的這些事便不要再提了。」
陸起戎的眼底掠過一道悲色:「月娘。」
「王爺,請別這樣叫我。」她還是尊稱他一聲王爺,即便他如今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陸起戎強忍心中悲愴,深呼了一口氣:「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顧珩和他領的那小隊軍馬,皆已失蹤七日。」
秦觀月聞言,如一道驚雷砸下,身體不由得顫了兩顫,扶住身旁的圓柱才不至於倒下。
顧珩雖然不與她提起戰況,但從百姓口中她也知道,顧珩的大軍一路南下,所行之處,皆有當地百姓夾道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