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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2:52 作者: 富貴金花
可看著賀風欲言又止的模樣,秦觀月多少察覺到了不詳的徵兆。顧珩那樣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過她?
倘若不能確切知曉顧珩的下落,這份身契拿在手中,與抱著一枚隨時會炸的火雷無疑。
秦觀月的聲音有些急促,語氣並不算和善:「他究竟怎麼了?」
「時間緊迫,屬下暫且來不及與娘娘細說。還請娘娘儘快換上這套衣服,隨屬下離開。」
賀風面色不像是在頑笑,秦觀月縱有千百個疑問,也不敢再多耽誤。
她接過那套宮女服制,進屋前多問了一句:「我阿娘和墨隱呢?」
「她們在宮外等您。」
秦觀月點了點頭,將身契妥帖放在衣襟里:「我知道了。」
朝會散後,將才在朝會上與陸起章附和做戲的幾名官員與陸起章一同回到燕宸殿偏閣。
他們一邊痛陳顧珩多年獨霸朝綱,以文道蠱惑人心,一邊不顧隔壁的燕帝尚未賓天,已然賀禱起陸起章大業將成,甚至商議起新君年號。
陸起章聽著他們越發荒唐的議論,皺了皺眉,手中的玉杯扣在桌上,發出清泠一聲響。
登時眾人噤聲,無人再議。
陸起章清了清嗓子道:「顧珩其人本性奸詐,門生眾多,且天下學子先前大多受其蠱惑,人言可畏,諸位大人,顧珩一日未除,你我便不可掉以輕心。大燕的將來,還要依仗諸位扶力啊----」
這話已然透得明白,堂中各臣子能混到今日的地步,自然有幾分本事,一聽此話,心中大概有了分寸。
不乏有些沾沾自喜的,面上都顯現出了欣喜。襄陽王一向不顯山不露誰,放在早前,沒人以為他能有什麼抱負才幹,可誰能想到,最後的贏家居然是襄陽王。
若改日大燕換主,今日在堂中的這些人,便是扶持新君的肱骨之臣,何愁榮華富貴難享?
其中領頭的上前一步:「王爺的意思,臣等明白。顧賊當誅,臣等能為王爺做的,便是讓世人都明曉顧賊的罪過。」
陸起章不再多話,只投以讚許的目光。不出半個時辰,這幾個臣子便浩浩蕩蕩地為顧珩列出了幾十條罪狀。
除了目無君主、專擅朝政之外,更多的是莫須有的罪名,諸如狎暗娼豢孌童之類,也一併安加上去。
陸起章接過布滿顧珩罪證的竹筏,微頷首道:「許。」
不消會兒,外殿一名侍者走進來在陸起章耳邊低語了幾句。
隨著那人說話,陸起章的眉頭高高一挑,直到侍者說完站在一旁,陸起章掃了眼殿中群臣,展顏道:「今日勞煩各位大人了,本王還有要事待辦,諸位先請回吧。」
群臣心有疑而不敢多言,應允後紛紛離去。
人群散盡,陸起章冷笑一聲,從位子上起身,掀袍向殿外走去。
「該去看看我大燕的好丞相了。」
大燕的天牢為顧珩再次啟開,幽閉的甬道,一陣衣襟摩擦而過的風都能揚起蔽眼的塵埃。
陸起章在兵卒的引領下掩鼻而入,霉斑混合著血跡,陳舊的稻草味裹挾著腥臊襲來,陸起章下意識的想作嘔。
蔣氏見狀連忙攙扶:「王爺,這天牢已有幾年不用了,不如將那逆賊提出來審,也省得您的麻煩。」
陸起章甩開了他的手,略有不滿的回道:「天牢無天,自古入了天牢的人,便沒有幾個能活著出來,這個規矩,不能破,他顧珩也不配。」
蔣氏不再言語,而是沉默著跟隨在陸起章身後,踏過這曾囚過無數生命光景的牢獄。
待曲折幾彎後,眼前是一道深不可察的長廊,長廊晦暗無光,陸起章的一聲輕咳也惹來一陣回音。
長廊的盡頭,就是顧珩的囚房,天牢天號,仿佛是對顧珩此人最後的尊崇。
陸起章並未急於上前提審,而是抬了抬下頜,讓人將走道兩側的燭火點亮。
隨著燭光次第燃起,在一派朦朧虛影中,顧珩清癯挺直的身姿出現在陸起章眼前,因為距離尚遠,陸起章只得看見顧珩拿著一支秸稈在地上書從容寫著什麼。
在黑暗中書寫,只有顧珩自己知道,他寫的是月字。
「他說什麼了沒有?」
士卒抱拳稟道:「自用完刑後,他就一直如此,不吃不喝,亦無言語。」
陸起章的腳步遲遲未動,或許此刻他也不明白,為何顧珩已身居囹圄,但仍有一絲讓他膽惴的魄力。
即便陸起章不願承認,但蔣氏早已察覺。
「王爺,您在暴室略坐一會兒,屬下帶人將他提出來。」
在暴室等待的片刻之間,陸起章的腦中閃過無數畫面,有二人年少縱馬的情誼,臨水作歌的興致,也有雨夜下二人無聲的對峙。
陸起章仿佛在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為何而來,又要問些什麼,或許他想要看到的,就是顧珩落魄潦倒的樣子。
顧珩是被推進暴室的,他的前胸與後脊已受過鞭笞,衣衫已裂,鮮血將他雪白的內衫染的污濁不堪。
顧珩並非武將,雖身長有量,但因長久以來的克謹與自持,身子骨實在算不得紮實,此時他更像是一隻退無可退的困獸,在泥淖前,仍吊著一口氣,不肯屈下他的腰背。
幾個兵卒預備將顧珩綁在木架上,卻被陸起章何止住:「不必了,他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