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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2:52 作者: 富貴金花
侍者藉手中夜燈看清了腰牌上的字,不禁打了個寒顫,睡意登時清醒。
「奴、奴這就去傳……」
秦國公夫婦上了年紀,睡得淺。先前的幾道叩門聲已然擾了二人清夢。
秦大娘子揉了揉眼,埋怨道:「這個時候怎麼還有沒教養的叩門?」
這個時候有人叩門,總歸不會是什麼好事,秦國公幹脆披了衣裳坐在榻邊,等待著管家回話。
門外管家的腳步聲匆匆響起,叩門聲隨之而至。
「進來回話。」
秦國公點亮了燈,看著管家滿頭大汗的模樣,心中咯噔一聲響。
「外頭是誰?」
「是、是顧相……」
顧珩深夜前來,莫不是自己死期已至?
秦國公大駭,一時腳下虛軟,險些癱倒在地,好在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秦大娘子此時已循聲前來,聽見管家答話,亦不由得一顫。
但此時不能兩人都慌了神,秦大娘子趕忙上前柔聲暗示道:「主君,顧相還在外面等著……」
「夫人說的是。」秦國公顫顫抬手指向門外,「快去把他請進來。」
管家轉身要走,又被秦國公叫住。
「不,我和你一起去迎。」
飛雪漸漸狂妄,不消會兒地上便落下一片深厚的雪跡。管家撐著傘,秦國公躲在傘下,顫顫巍巍地踩在雪地里,向大門處前行。
那青簾馬車還停在公府門口,車頂落了一層皚皚白雪。
秦國公駐足馬車旁,仰著頭向馬車內傳話:「顧相,外頭風雪大,您還是先隨老臣進屋商議吧。」
顧珩邁下馬車之前,下意識地將手探向身側的座位,想要去尋找那枚被他先前握斷的玉拂塵。
可惜座位旁空空如也,有的只是秦觀月身上留下的淡香。
顧珩的眼中掠過一絲失意,他緩緩將手收回袖中,緊緊攥在一起。
「有勞國公了。」
夜風裹挾飛雪縈繞在他的周遭,風雪掀起他的長袍,像是張牙舞爪的猙獰邪獸,發出奇異詭譎的喊叫。
似乎是在嘲諷顧珩身為權相卻看不透人世炎涼。
他繞過秦國公身旁,徑直邁入公府內,留下管家與秦國公二人面面相覷。
秦國公屏退了侍從,讓管家帶賀風和車夫下去休息,自己則為顧珩斟了杯茶。
「不知顧相深夜前來,是為何事?」
顧珩面容蒼白,腹髒絞痛不已,但依舊背脊如青松般挺直。
他不緊不慢地接過熱茶,飲了一口:「國公,儷貴妃,沒了。」
秦國公恍若聽見了一個巨大的秘密,胸口震顫不已,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將視線悄悄地移向一角簾後。
秦大娘子躲在簾後,兩人相視無言。
誰都分不清顧珩口中的「沒了」,究竟是何意?是死了,還是丟了?
雖然秦觀月並非秦國公親生女兒,但在明面上,她依舊是端著國公嫡女頭銜的儷貴妃。
秦國公緊鎖雙眉,試探開口:「月兒她……?」
顧珩放下茶盞,胃裡的疼痛一陣陣地牽引著六腑,額角沁出了冷汗,但面上依舊平靜。
「國公,真正的月兒,早已被你送去了隴川,對嗎?」
只這一句話,便讓秦國公面如紙色蒼白,手中握著的茶壺驟然跌落在地,濺碎一地。
魏恪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翌日清晨,的確有一名小童站在魏鍾家府外,問秦觀月是否有書信要送。
秦觀月早在清晨便親自撰寫了密信,信上草率交待了她這幾日被構陷困於密宮,而後又是如何得魏恪相助,才得以逃出。
當然,關於顧珩對她做的那些齷齪卑鄙的事情,她隻字未提,並非她不願讓陸起戎替她報仇,而是在她與陸起戎許久不曾相見之時,她不敢輕易告知。
秦觀月知曉,人心不可盡然信任,即便陸起戎與她有過盟誓,她也不會允許自己全盤託付。
何況有些時候,愈是親密之人,反而愈會以更為嚴苛的要求去審視對方。
女子名節為重,倘若世人得知她被顧珩軟禁多日,尚且會遭來非議,招致殺身之禍。若是讓陸起戎知道,他會作何感想,秦觀月不得而知。
如今陸起戎是她僅可依存的希望,如果連最後這點希望都破滅,豈非離她救出娘親之日遙遙無期。
她自然不甘如此。
信送出去之後的三四日,陸起戎那邊一直沒有消息。秦觀月整夜輾轉難眠,到天快亮了才將能入睡。
即便如此,她也整夜被夢靨纏身。一會兒夢見陸起戎被顧珩所害,一會兒夢見娘親病重,無藥可醫。
但更多的時候,她會夢見顧珩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目眥欲裂地質問她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自己。
每每這個時候,秦觀月都會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濕透寢衣。
顧珩仿佛已經變成了揮之不去的陰影,縱然如今已經擺脫了他的控制,但她還是提心弔膽,害怕有朝一日會又被他抓回去。
這日清晨,秦觀月又一次從夢靨里驚醒坐起,睜開眼看見一名眉目明艷的小姑娘托著腮在她的榻前。
小姑娘就那樣不怕人地緊緊盯著自己,看得秦觀月心裡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