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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2:52 作者: 富貴金花
自從燕帝在行宮大病之後,就落下痼疾,日漸消瘦。如今那隻手已嶙峋如乾柴,毫無半點帝王氣魄。
「丹、丹藥……」沙啞無力的聲音從他的喉間發出,落在沉寂的燕宸殿中,頗為可怖。
像是被折磨已久的哀吟。
王內侍向魏恪使了個眼色,魏恪旋即從內室牆壁的暗格內取出一個玉白色的小瓷瓶。
他捧著瓷瓶跪倒在燕帝榻前,倒出了最後一粒丹藥。
「陛下……只剩最後一粒了。」
這是顧珩先前為燕帝練制的長生丹,每日要服用三粒。而今丹藥只餘一粒,顧珩卻被圈於清平觀中。
燕帝顫抖著從魏恪手中拿來那最後一粒丹藥,將其放入口中,而後大口地喘著氣。
過了一會,他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殿外看守的內官來報,賀風賀大人,於殿外攜太后親筆書信求見。
「傳、快傳!」燕帝大驚,由王內侍扶著勉強坐起。
賀風闊步走進殿內, 第一眼便瞧見燕帝慘白的臉。
燕帝免他虛禮,也想不起來詢問為何是賀風送來了太后親筆的書信。
他半生荒唐,皆因為失母之痛。
而今得知母后尤在修行,他只盼著能再見生母一面,縱死也無憾。
燕帝接過那封書信,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他母后的字跡,一滴熱淚瞬間順著眼眶流下。
燕帝此生唯二不可觸及的逆鱗,一是長生與國運,二便是生母王氏。
顧珩料定黃守仁及其幕後黨羽會設法除掉太后,再嫁禍到自己身上。於是調賀風出宮,命其探尋太后蹤跡,暗中保護。
顧珩斷事如神,昨夜果然有一隊黑衣人闖入太后住處,意欲滅口。
這批黑衣人皆是死衛,見事敗便想咬舌自盡,好在還有三人被賀風及時攔下,現已被帶回顧珩在京郊的私宅,等待顧珩親審。
太后的書信將遇刺之事敘盡,並在末尾為顧珩陳情,卻隻字未提與燕帝相見。
燕帝失落地闔上書信,閉上了眼:「太后還是不願回宮嗎?」
「太后娘娘現已被安置在龍虎觀中,不願再與舊日傷心地有牽扯。待陛下身子大好,可至龍虎觀與太后娘娘相見。」
「朕知道母后心意了。」燕帝沉重一嘆,「魏恪,傳旨清平觀。」
顧珩被圈於清平觀的日子裡,繁重的摺子朝事皆落在了陸起戎與陸起章的身上。
陸起章年歲小,許多事拿不定主意,只能交予陸起戎決定。
陸起戎先前被顧珩派在邊關互市待了幾年,好在這些日子大燕並無棘手的大事,不過是些臣工日常上奏的事務,他處理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陸起戎平日裡雖然一副閒散作派,但真涉及朝事,態度一向嚴謹,常常是日未出時便起,直到夜深才披著月色回屋休息。
只是今日不同,日暮時他便要走,引得陸起章從摺子上抬起頭問道:「表兄今日這麼走得這麼早?」
陸起戎將未批盡的摺子放在一旁,笑著應道:「只許你每日偷閒,不許我也有點私事嗎?」
陸起章看著陸起戎今日衣衫熨帖齊整,連一絲褶皺也沒有,又生猜想。
「表兄該不是去會哪家娘子了吧?」
陸起戎被說中心事,也不急惱,只是坦然地站起身,撫平衣袍:「我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
「表兄說的可是真的?那娘子長什麼模樣?」
思及那夜花燈清輝下的秦觀月,陸起戎只覺春風拂過心頭,不由得勾起一笑。
「高門之女,神女之姿。」
京中貴女皆知,城陽王待人和善,眼光卻一向挑剔。燕帝多次賜婚都被他推拒,還沒有哪個女子能擔起他這樣一句聲譽。
陸起章坐在一旁,也愣了愣,他剛想開口再問些什麼,就望見表兄對著他揮了揮袖。
「好了,不與你頑笑了。我再不走,她要等急了。」
燕宮後花苑的堆繡山上,秦觀月坐在靠椅上遠睇風光,身前小亭疊翠,身後清風拂來,捲動她鵝黃色的裙裾,即便入秋穿得稍微厚重,也能勾攏她的纖細玉腰。
「月娘。」陸起戎匆匆趕來時,便看見這樣一幅如畫的情景。
他拾級而上,還未站定便先問道:「我來晚了,你等急了嗎?」
秦觀月默許了他的這句月娘,這是那夜山林後他們二人之間的默契。
她從靠椅上站起身,溫溫柔柔地一笑,沒有半點懊惱。
「是我到的早了。」
算起來顧珩被圈在清平觀已有好幾日了,最初她還有些不安擔憂,擔心失去了顧珩倚靠,來日前途未卜。直到那夜山林,陸起戎與她表明心跡,她才漸漸安了心。
這兩日若不是墨隱偶爾提起,她都快忘了顧珩這個人。
燕帝的身子逐日枯朽,按大燕的規例,沒能誕育皇嗣的后妃,在天子崩逝之後要為其殉葬。
而顧珩已是強弩之末,沒了官職權柄,就連三日前學子起事都沒能將他救出。如今就算他還留著一口氣,於她而言,也是毫無益處。
她不得不為自己與娘親的將來早做打算。
陸起戎來得急,額上覆了一層細汗。秦觀月纖指捻著帕子,抬手想為他拭去汗珠,手伸到一半時,又倏然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