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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2:52 作者: 富貴金花
他的胸廓因怒火而起伏,自持冷靜的幽眸終於耀起了熾熱的溫度,纖長有力的手指牢牢地扣住秦觀月的肩頭,小臂上猙獰凸起的青筋,無一不在彰顯著他由衷的憤怒。
「丞相,好痛。」
秦觀月怯怯的低喚,將顧珩拉回眼下的處境。
理智又占據了顧珩的軀體,將才的失態仿佛只是一瞬的瘋狂。
秦觀月清楚地看見顧珩眼底的神色,又被素日那種幾近冷清的沉寂所代替。
玉蓮池湖水不深,顧珩身量高闊,他站穩之後,湖水只漫到他的胸前。
秦觀月則不同,她只能扶著顧珩的手臂,幾乎半個身子都倚靠著顧珩才能不被湖水傾覆。
「為什麼?」顧珩緩緩放開扣在秦觀月肩上的手,用那雙深不可測的暗眸緊緊盯著她。
「我只想賭一賭,丞相會不會救我。」
秦觀月的衣裙全然濕透,幾縷青絲沾濕在她勝雪的肌膚上,我見猶憐中帶著些冶媚的姿態。
「丞相願意下水,究竟是為了我,還是為了這珞子?」
她將那珞子從腰間取出,吊在指尖上,青翠的珞子上還滴著一串細密的水珠。
她靜靜望著他,看著他如霜似雪的神情漸漸消融,看著他的睫毛微微顫抖,看著這一切因她才有的變化,秦觀月心中感到一陣快樂。
顧珩伸手奪過那枚珞子,指尖不經意擦撫過秦觀月的手,像是要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一般。
那枚空蕩蕩的珞子被他緊緊握在手中,使他再次生出一種被她戲耍的憤怒。
「裡面的珠子呢?」
秦觀月抬起濕潤的眸子,眼尾蘊連著冶媚的笑意。
顧珩的手與武將的手不同,他的手修長而潔白,細潤如玉,是雙揮毫指點天下的文人手。
而那分明的骨節下又似乎潛藏著一種克制的力量,秦觀月不禁在想,一旦那股被他壓制已久的力量衝破了皮囊,將是怎樣的?
「丞相想知道嗎?」
她主動地輕握他的手腕,順著那手腕上移,將自己的小手與那枚珞子一起,被他握在掌心。
兩人周遭縈繞著淡淡的荷香,荷葉不時掃過雙手肩頭,益清的香氣幽幽鑽入鼻息之間。
他們離得太近,顧珩甚至能看見她纖長的睫毛上沾染著一滴脆弱的水珠,與那瑩潤香澤的唇。
往日那些繾綣的場景,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顧珩的氣息慌亂了一瞬,他逼著自己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平息心頭數次涌動不止的洪波。
「昨日蘭貴人的事,你還沒長教訓嗎。」
這話非但沒能使她害怕,反倒有幾分別樣的深意,像是在確定她的心意。
顧珩後悔適才的失言,他往日奉行著所謂的克己慎行,在今日秦觀月面前,似乎變成了一樁笑話。
往日他有多自製涼薄,今日對秦觀月的觸動便有多可笑。
顧珩幽暗的眸子裡突然閃過一絲慌亂,他垂下眼,看見秦觀月用纖纖細指,環住了他的手指。
兩手相觸,溫暖融靠著他的冰冷,衍生出旖旎的氣氛,摧毀著他的理智。
她牽著他的手,向前遊動,像一尾游魚般輕輕靠近,粉裙的裙擺在水中張揚,像是她美麗而極富偽裝的魚尾。
她再次貼他,將身段放的再低些,輕聲訴道:「我知道的,丞相才不是那個有心無膽的侍衛。」
他的手被她握著,如同受了蠱惑般,竟沒有掙脫,反而是依順著她的心意,乖從地被她牽引著。
「在這裡。」
顧珩的背脊瞬間僵硬,仿佛聽見腦中的弦噠地一聲徹底繃斷。
行宮六台閣內,秦國公正跪在燕帝腳下,將他困在這逼仄的涼閣內。
燕帝打了個悠長的哈欠,端起桌台上的茶盞:「國公啊,你快起來坐下吧,你這樣老是困著朕,朕心裡憋的慌呀!這南邊的戲園子還在唱著戲等著朕呢,你就快說吧!」
「陛下----」秦國公略帶哭腔地誠懇磕頭,一聲一聲,在殿間清晰可見,「臣自知後面的話一出,必會觸怒龍顏,臣先請死罪!」
「國公啊國公,你這又是什麼話,這不是讓朕為難嘛!你也算的上是朕的岳丈,若是讓貴妃知道你在朕這兒委屈著,這是讓朕為難啊。」燕帝因被困於其中,難免心情煩躁,心緒鬱結,額上也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秦國公心中清楚,燕帝只是說著客套話,他哪算的上什麼岳丈----
他對此緘口不提,只是故作老態,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拿出一本帳簿,呈於燕帝面前。
「臣,請陛下聖裁。」
燕帝吃了口果子,不耐煩地對他擺了擺手:「就為了這些破摺子,你就在這攔著朕快一炷香的時間。朕不是下過旨嗎?朝中的這些事情,你該直接去找顧相----」
秦國公打斷了燕帝的話,抬頭直對著燕帝的目光:「此事正是關乎顧相聲譽,臣等不敢專斷。」
燕帝眉頭一緊,聽聞「顧珩」二字,身子不自主地向前傾:「什麼叫關乎顧相的聲譽?」
聽到此處,燕帝轉了轉眼,回身坐回了椅子上:「你只大膽放心地講。」
「這是月初紀事監呈上的內帑簿子,正逢三年一春查,此事便由三部接手核對,竟發現這兩年虧空尤甚。尤其是----」秦國公故意裝模做樣,抬頭望了望燕帝,「尤其是陛下特指的龍脈處的肥田,皆已做私產被人變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