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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2:52 作者: 富貴金花
驪台外,賀風跟在顧珩身後,走在回清平觀的路上,二人皆沉默不語。
賀風前面那人的身上透著駭人的入骨寒,連賀風也不敢靠得太近。
顧相從未送過哪個女人東西。
哪怕是一支草。
那對耳環顧相一直藏於箱底,與杜老辭世前所贈的那本詩冊放在一起。顧相將杜老視作知己,杜老辭世後,顧相從未看過那本詩冊,唯恐觸景傷情。
賀風沒問過,但他知道,能和那本詩冊放在一起的東西,是顧相心中視作珍寶、卻不敢觸碰之物。
可偏偏貴妃將它視之如敝屣。
在溫熱的夜風裡,一道極為寒涼的聲音幽幽鑽進了賀風的耳內。
「夜宴散後,你去毓秀宮去將那對耳環取回來。」
龍攆緩緩停落在清平觀前,燕帝愁眉苦臉地扶著王內侍的胳膊,從龍攆上走了下來。
站在清平觀前,隱約還能聽見驪台傳來的歌舞聲。燕帝在觀前遲遲不肯入內,這婉轉的樂聲讓他留戀不止。
燕帝膝下沒有皇子,那兩三個公主也總不愛與他親近。
起戎與起章是他親叔伯的孩子,也是他看著長大的,起章被他留在燕都,起戎則被丞相派去邊關互市多年,這兩年才被召回
他荒唐,他知道。
可他也不是從出生起便這樣荒唐的。
若不是當年先皇處死了皇后。
從那之後,燕帝眼中便只有酒樂美人。
燕帝嘆了口氣,還是邁進了清平觀中。如今他自知身體枯朽,若是離了顧珩,恐怕不消多日便要崩殂。
上一次來清平觀還是半月前,如今的清平觀中多了一些陳設,但也不過是多了幾個簡單的櫃架,上面放著些道經法器。
燕帝不明白,明明他給了顧珩那樣多的奇珍異寶,怕是他幾輩子也花不完,可這屋子怎麼還是素淨地像個雪洞似的。
那些錢都被顧珩用到哪裡去了?
見顧珩不在,燕帝在清平觀內東張西望,剛準備打開一個上了鎖的案桌,忽然餘光瞥見顧珩出現在他身後,忙把手縮了回來。
「朕的愛卿來了。」
他上前要迎,卻被顧珩不著痕跡地躲開,只得乾笑兩聲,收回了手。
顧珩沒說話,徑直走向蒲墊前坐下,將玉拂塵放在身側。
「陛下既然來了,便開始吧。」
「自然、自然。」
燕帝坐在顧珩對面,見顧珩拿起□□經便開始念。
顧珩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毫無感情地念誦著那些經文道義,對於燕帝來說就像天書般難以理解,再加燕帝飲了酒,本就渾身疲乏,此刻更是昏昏欲睡。
燕帝本來坐直的身子慢慢癱軟下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念誦的聲音停了,一記寒如刀刃的眼風向燕帝掃來。
嚇得燕帝立刻挺直了背。
這一個時辰,燕帝只覺度秒如年,頭腦發昏,簡直要了他的半條命。
他已不年輕了,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折磨。說起來,或許他比顧珩的爹年歲還大些。
對了,顧珩的爹娘是誰?似乎從未聽他提起過,他也不敢過問。
燕帝只知道,顧珩能替他延年續命,讓他在世間能夠多享受幾年,長命百歲才好。
想念殿上的美人與好酒,蘭貴人的才藝他還沒來得及看呢,她那小腰扭動起來似水蛇般勾人,那滋味真是----
燕帝悄悄在心裡想,下次再設宴,絕對不能叫顧珩來。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驪台的舞樂聲與顧珩的念誦聲皆漸停了。
燕帝如釋重負地從蒲團上爬起來,抖抖龍袍:「今日清修,真令朕受益匪淺。望三清在上,看在朕潛心清修的份上,能佑我大燕有後,賜朕一個兒子!」
顧珩將手中的道經闔起,目含嘲諷地抬眼望了燕帝一眼。
他撈起膝旁的玉拂塵,也站起來:「陛下定會得償所願。」
燕帝高興地不知所以,連連聲稱往後每日都要來清平觀中修道,以證虔誠。
顧珩輕輕地冷笑了一聲。
愚蠢。
燕帝不知道,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兒子,顧珩也不會允許大燕出現一個皇子。
「臣近日夜觀天象,這一月恐有災殃。」
燕帝的笑容僵在臉上,嚇得抓住了顧珩的袖子:「愛卿,可有化解之法?朕、朕一定都聽愛卿的。」
「陛下這一月之內,不可行周公之禮。」顧珩緩緩道。
「這、這……」燕帝幾欲流淚,「愛卿,便沒有旁的法子了?」
「陛下若是不信,臣也沒有辦法。若是有甚麼事,臣也無可奈何。」顧珩轉過身,不再理他,「夜已深了,陛下請回吧。」
言罷,他徑直走向內室,徒留燕帝一人在原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燕帝被王內侍攙著走出清平觀時,恰好碰見了迎面走來的賀風。
賀風臉色發黑,似乎很是不悅,燕帝也不敢多問。
賀風推開門時,顧珩正倚在窗邊看書。
他翻了一頁,隨口問道:「耳環取回來了?」
賀風不語,抱著就死的決心閉上眼,咬了咬牙。
「儷貴妃說,送出去的東西沒有要回去的道理,若是丞相真想如此行事,還請丞相自己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