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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2:52 作者: 富貴金花
此時的觀月沉浸在一場盛大喜悅的幻夢中,並未聽見沿街議論。真到了這心心念念的時刻,她反倒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她到底只是一個假冒的千金小姐,並未穿過這樣名貴的衣裳、見過這樣恢弘的場面。她多麼害怕自己在眾人面前露怯,以致這即將觸碰到的好日子忽然淪為泡影。
燕帝龍體抱恙,並未到場,好在一切儀式圓滿,在燕帝身邊王內侍的指引下,觀月被帶入毓秀宮中。
按著秦大娘子的吩咐,觀月將早已備好的打賞奉給了王內侍,王內侍笑呵呵地捧著沉甸甸的錦袋子走了。
頭頂的累金鳳冠壓得觀月肩頸酸痛,但此刻坐在金堆玉砌的殿中,觀月仿似久居暗室之人乍見天光。終於她不必再小心翼翼地看人眼色,能夠為她自己爭一爭前程。
但當欣喜的余潮盡數褪去,觀月才有餘心審視起了眼下的境地。燕帝的身體似乎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竟已到了如此不堪的程度,怪不得她聽人說如今朝中政務皆是由顧珩決斷。
秦大娘子喜怒無常,如今由她代為照看母親,無異於將自己的把柄交到了秦大娘子的手中。這只能是一時的緩兵之計,燕帝靠不住,秦大娘子更是靠不住。
無論如何,她都該給自己找一條合適的後路。
風傳花信,雨濯春塵,像是觀月入宮的「沖喜」真起了效果,半月後,燕帝的身體居然逐漸有了起色。
燕帝久病初愈,大赦天下積攢福德,更是廣邀王公臣子、后妃皇嗣今夜齊聚驪台,為之慶賀。
這也將是觀月第一次見到燕帝。
毓秀宮內殿,殿直墨隱正替觀月奉衣。
奉衣的時候,墨隱的手不小心觸碰到觀月的後頸,那宛若羊脂玉般白潤的肌膚,摸上去像在綢緞上滑過一般,墨提忍不住掀眸偷看了一眼這位新入宮的秦貴妃。
容貌絕艷,身如筆繪,只奈今朝帝王荒淫殘暴,這樣的畫中美人,卻成了燕帝的妃。
想到這兒,縱是在宮中已見慣了風波的墨隱,也忍不住心下默默嘆息。
只是好像這位秦貴妃自己倒是蠻不在意。
「今夜的慶宴,顧相也會去嗎?」觀月的目光流連在宮女手中托盤上的各式耳墜上,一時猶豫不決。
墨隱怔愣片刻,旋即輕聲答道:「顧相深得聖上器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她忍不住悄悄向貴妃望去,而貴妃只是神色淡淡,仿似適才只是隨口一問。
墨隱忍不住問:「娘娘見過顧相?」
觀月的指尖落在了一對合金抱珠的耳墜上,那墜子金光耀耀,在旁人看來或許庸俗,但她向來喜歡這些。
「未曾,只是往日在閨中便聽過顧相盛名,有些好奇罷了。」
顧相這樣的人物,是燕朝百年難得的奇才。論風姿相貌,丹青國手難繪其玉骨皮貌;論詩才文格,恐怕也只有年逾古稀的大儒杜老可與之一較。
墨隱曾在先皇后的千秋宴上遠遠窺得過顧相一眼,彼時顧相身著一襲青色道袍立於萬花叢中,墨隱只覺他身旁的花草暗淡,牡丹也失了顏色。
也難怪連貴妃娘娘都想瞧瞧顧相風姿。
「娘娘喜歡這個?」墨隱將那對合金抱珠的墜子遞到貴妃手上。
觀月接過墜子,放在掌心瞧了瞧。不知怎得想起那日顧珩的一襲雪袍和袖間青鶴。
她想了想,將金墜子放回托盤,重選了一對更為素雅的綠松石墜。
「用它吧。」
夜風抖落檐下的宮燈搖曳的光縷,觀月身著曲水紋織金緞錦裙,墨隱跟在她的身後,二人一同走向驪台。
驪台的形貌已在月下逐漸明晰,與燈火長明的驪台相比,就連月色也黯淡了幾分。
為了造驪台,人丁死傷無數,但到底永久地留下了這座酒色樓台,它將成為燕帝荒淫無度的見證,向後人昭示著暴君罪惡的行跡。
觀月斂裙邁上了驪台的長階,台頂早有內侍等候。
「貴妃娘娘,請。」內侍躬身相迎,吱呀一聲殿門被推開。
觀月跟在內侍身後向殿內走去,一路上只見女子的珠履像小山般相疊在路兩旁,數不清究竟有幾雙。
腳下漸漸沉重起來,愈往裡走,觀月聽見女子歡笑與弦樂交融聲則愈清晰,調和出淫且靡的曲調。殿內瑞獸熏籠緩吐出曖昧的香氣。
今夜的盛宴,好似不像觀月料想的的那樣。
甫一入殿,觀月便看見殿內擠滿了曼妙女郎,她們穿著露骨的紗裙,個個丰姿冶貌,斜倚在王公貴臣的懷中與之調笑。她們中不乏從勾欄中出來的媚娘,竟還有燕宮中低位的嬪御。
這分明是一場上下同樂的合歡宴。
觀月不自覺望向殿上高座,那位以荒淫昏庸而聞名的帝王,正躺在一位美人懷中,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獸,貪婪地仰頭叼她指間的紅果。
這是觀月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香艷場景,只感到耳畔像火燒般羞躁的熱。
她撇過臉去坐了下來,並未發現她的所有舉動都被顧珩看在了眼裡。
顧珩坐在燕帝的身邊,穿覆蒼青道袍,上面繡著四合如意雲鶴暗紋,玉拂塵規整的擺置在他的膝旁。他靜靜坐在那兒,專心地把玩著掌間的羽觴,殿內的聲色酒樂似乎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