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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32:52 作者: 富貴金花
    那是適才秦小世子留下的痕跡。

    她的衣襟處若隱似現地露出一片雪白,香軟的胸脯隨著呼吸而微微起伏著,藏盡曖昧的春色。

    這春景實在艷的刺目,如粒玦石般擲入顧珩眼中,打破了他眼中的沉寂。

    他不著痕跡地移開了目光,語氣有些冷澀,「不知女郎何事?」

    觀月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頗為難堪地匆忙將衣襟整好。一雙剪水眸飛快地睇過面前清矜無匹之人,最終落在他手中握著的刻蓮玉拂塵上。

    此時有陣斜風自竹林飄過,密雨般的翠竹掠過男子用料顯貴的雪袍,正巧一片碎竹落入他繡著青鶴的寬大袖口中。他微頷首,將那枚碎葉從袖中取出,修長的頸線猶如雲鶴,讓人感到高不可攀。

    風神俊雅,林下高士。

    饒是觀月見過不少特色各異的俊美男子,仍是不免為了眼前白衣公子的風姿而怔愣了一下。

    觀月一時有些拿捏不准他的身份,若只是名尋常道長,哪配得上這樣好的錦緞料子?可入宮在即,她必須要試探明白他究竟看到了什麼,總之斷不能因這檔子事壞了她的好出路。

    「今日本想一人出來走走,便沒帶婢子。誰知適才在竹林里,不慎扭傷了腳……」

    卑賤出生的人看慣世間炎涼,向來善於偽裝。正如此時,觀月拿捏著話端里細小的差別,有意讓他以為自己是出行有婢女相伴的秦府小姐。

    似乎在她看來,名門娘子總歸比一個低賤的香姬更值得旁人的重視。

    觀月低垂著眸,漆長的睫羽不安地煽動著,掩飾著眸中的慌亂,少女的羞赧化作耳尖適時漾起的一點兒紅。「此處鮮有人至,我看見這處停著轎子,便想前來求援,還請道長莫怪。」

    觀月低在塵埃里,自小學的是上不得台面的狐媚術,可她常常仰望春光,在無人窺見的地方模仿那些貴女的矜持作派,久而久之,像到連自己也信了。

    「道長」兩字一出口時,顧珩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顧珩二十四歲位極人臣,談笑間沙場點兵,功成麒麟閣,又因文采宏逸,被世間學子尊為羅浮居士,就連道法也是一點就透,他手中的玉拂塵,是清平山仙人所贈。

    這樣的人,總是有幾分孤傲在身。

    世人將他奉上神壇,卻是第一次有人稱呼他為道長。

    彼時觀月正自顧自地說著話,並未察覺顧珩神情細微的變化:「實在是疼的厲害,小女不情之請,還想勞煩道長驅車送我去前院。」

    顧珩沉吟了會:「我不會驅車。」

    「那可否勞煩道長攙我去前面的亭子坐著,我也好等婢女來尋。」觀月的聲音漸低,攬含著嬌軟的吳越語調,似一縷香艷未散的薄霧。

    顧珩今日本為光州士族亂變之事而來,不想在此多加逗留。可面對眼前女子不算過分的請求,他似乎沒有託詞再拒絕。

    只得點了點頭:「好。」

    玉拂塵在空中虛虛一划,落在了他的臂彎處。

    他向觀月伸手,袖緞清冷的色澤下,藏著清癯卻有力量的指節。

    觀月靠近時,顧珩聞見一陣氤氳的雪中梅香,她的眸底似有星河粼粼,潛藏著隱暗的歡愉。

    她小心地扶上他的小臂,輕聲道:「多謝道長。」

    兩人並肩向前行走,顧珩不語,觀月則在揣度著該如何發問,四遭靜悄悄的,惟有踩過遍地落竹而發出的脆響聲。

    觀月佯裝腳傷,有意放慢了步子,雙足一淺一深的向前行動,淺粉色的裙裾隨行步翻湧,似潮汐般無意地捲起顧珩的袍角,交纏在一起。

    眼看那亭榭就在不遠處,卻還一個字都沒能問出,觀月有些急了。

    「道長今日可是為父親的病而來?」秦國公抱恙有些時日,觀月很自然地將他稱為父親,藉此來打探這道長的身份來歷,

    顧珩對此好像有些興趣,有些意外地偏首望了眼身旁的女子:「你是明兒?」

    他怎麼知道秦家小姐的名諱?觀月一怔,瞬間變了臉色。

    她早該想到的,這道士舉止之間風華無度,哪像個普通的修行之人,或許他早與真正的秦家小姐相識。

    可笑她自作聰明一場,居然還妄想瞞天過海,誆騙這個道士。當時她便不該好奇去那轎子前多看了一眼,都怪那馬車前檐上的金鈴燦燦地耀人眼,她總是對這些金玉俗物難以抗拒。

    觀月倉惶地垂下眸,緊攥著的掌心沁出了汗,纖密的睫羽簌簌抖動著,只覺得腳下寸步難行。

    顧珩像是體察到她的猶豫,又將視線轉回前方:「那時你還小,或許已記不清了,無妨。」

    「的確是記不清了。」觀月鬆了一口氣,虛扶著他的小臂繼續緩步向前,「不過我六歲那年生了場病,一名道長說我名中明月二字太重,尋常女子擔不起,故而改成了觀月。」

    她向來擅長偽裝與欺騙,顧珩似乎也沒起疑心,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也並未多說什麼。

    此時觀月已不敢再妄想從這道士口中試探什麼,只盼著早些走到亭子那裡,好與此人告別,以免夜長夢多。

    觀月一言不發,還得裝作傷了腳的模樣。身旁的顧珩則始終薄唇緊抿,一絲笑意也無,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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