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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23:20 作者: 小夜微冷
    

    說起魏春山,阿娘心裡就疼得不行,聽說那是個頂天立地的真男人,原本你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誰料梁帝那老不死的忽然賜婚,這說明什麼,千里姻緣一線牽。哎,到最後怎麼便宜了秋穆陵那個小娼婦,頂了你的身份,坐進了將軍府里。」

    「魏將軍……我,我是牙,牙籤?」

    庭煙喃喃自語。

    自從停了無憂散後,她就開始亂做夢,有時候夢見和她一模一樣,穿著紅衣服的狡詐狠厲女子;有時候夢見小唐哥給她的腳腕系銀鈴;有時候夢見一個左手拿拂塵,右手拿長劍的清俊道士;

    都是斷斷續續的,可是,有個身量高大的男人總是夢的很清楚,他很英俊呢,下巴有胡茬,頭上綁著玄色護額……總覺得這個什麼魏將軍欠她個承諾,究竟是什麼,就是想不起。

    每次夢醒,她都心有餘悸,口裡念叨著:往事如煙。

    正在此時,從屏風後頭轉出個高挑的胡女,正是月牙兒。

    月牙兒本就是官家出來的丫頭,在宮裡又待了許久,越發沉穩老持了。她瞧著庭煙那天真無辜的樣子,忍不住撲簌簌地掉淚,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嘆道:「若是紅豆姐姐在,斷不會到如此絕境,她定會拿準主意,打掉這個孽。」

    孽種二字,月牙兒沒敢說出口。

    當日她被班大人帶進宮去伺候小公主,見到庭煙時也是詫異萬分,原來世上真有一個身子住兩姐妹的事情,二人行事性格完全不一樣。

    還記得先前同紅豆阿姐相處的那段日子,阿姐給她說了好多關於庭煙的事,百般囑咐她,要照顧好庭煙。

    可她竟將小公主照顧到這般田地……哎,她辜負了阿姐,只盼著阿姐再度醒過來,好給她跪著自盡謝罪的機會。

    「你們不要抱怨啦。」

    庭煙扁扁嘴,一會兒看著貞,一會兒又看著月牙兒,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噓的動作,低聲道:「若是讓大伴知道,你們又得受刑。」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一個中年太監走進來,恭恭敬敬地給庭煙行了個大禮,讓隨從端著漆盤進來,說:班大人這會兒在漢陽殿伴駕,讓老奴來請小姐過去,對了,大人還讓小姐換上先王后紀氏的冠服,說有好玩兒的事瞧哩。

    好玩的事?

    庭煙茫然,大伴為何要她換上母后的衣服,他想要做什麼?

    雖說已經到了初夏,日頭也高懸當空,可王宮裡仍冷嗖嗖的,時不時就從長街里吹來陣穿堂陰風,仔細聽,似乎還能聽見白頭宮女的幽咽聲。

    坐在軟轎上的庭煙不禁將披風裹緊了些,先前聽貞講故事,說宮裡是最繁華富麗的地方,也是最愛鬧鬼的地方,這裡的每塊磚上都染了血,每棵樹下都埋著枉死的冤魂。

    一路走過來,王宮似乎有些不一樣,空蕩蕩的,沒有半點生氣,披堅執銳的侍衛們穿梭在長廊和花園子裡,一個個目光如箭,不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難不成真像貞說的,大伴已經成了這座王城的主人,成了如假包換的新燕王了?

    漢陽殿外守著更多將士,瞧著都凶神惡煞得很,連只蒼蠅都不會放進去。

    庭煙有些害怕了,若不是貞在跟前扶著,她早都腳軟摔倒了。

    才剛進去,一股濃郁的藥味兒就迎面撲來,四下看去,殿裡極盡奢華,所擺放的物件兒都是稀世珍寶,更令人驚奇的是,牆上掛了十副春畫,筆法精妙細膩,十副畫十種姿勢,二體痴纏在一起,讓人不禁面紅耳赤。

    可總覺得哪兒有點奇怪。

    庭煙不禁再次看去,恍然大悟,原來畫上並非男女歡好,而是兩個男人……

    朝前看去,此時內殿倒是有不少人。

    班燁高坐在四方扶手椅上,他穿著玄色補服,腳蹬鹿皮靴,神色怡然自得,正端著盞茶,在他腿邊跪著個清秀的少年,唐林。

    此時,唐林手腳都戴了指頭粗的鐵鏈,腕子的皮被磨掉了一層,瞧著血肉模糊的,人瘦了幾圈,可依舊平穩從容,嘴角似乎還帶著抹笑,仿佛根本感覺不到身上的桎梏。

    「大伴。」

    庭煙脆生生叫人,歡快地跑了過去,孩子般衝到男人懷裡,也不在意別人側目,堂而皇之摟住班燁的脖子,小聲問:「幹嘛要我來這裡,好臭啊。」

    「自然是有樂子瞧。」

    班燁莞爾淺笑,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女孩。

    她穿著先王后紀氏的吉服,頭上戴著鳳冠,額間貼了翠羽花子,唇上點了正紅口脂,行動間氣質蹁躚,舉手投足儘是風華,全然沒有稚氣,倒真像個王后。

    「好看。」

    班燁緊緊握住女孩的手,不願放開,他瞅了眼床榻,柔聲道:「丫頭,你知道床上躺的是誰麼?」

    「王上。」

    庭煙小聲答,不知怎的,心裡隱隱有股恨意泛上來,手也開始抖。

    還是想不起,只要想王上,腦子裡就是黑糊糊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就像被關在上了鎖的柜子里,好絕望。

    「是呀,王上生了重病,昏睡了好久呢。」

    班燁古怪一笑,揮了揮手。

    侍立在一旁的太監立馬會意,端上來個火盆,擺在殿門口,往裡頭投了好些蒼朮。等香焚起後,兩個穿吉服的太醫院院判一前一後跨過火盆,這是宮裡的規矩,意為驅除邪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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