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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22:45 作者: 芥末君
《如你走過冬天》作者:芥末君【完結】
內容簡介:必也歷經春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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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1.
季琛將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寒冷陰沉的天氣加重了他的症狀。他的大腦正尖叫著讓他去死。
但他不確定是不是已經糟糕到……適合給前任好友打電話。
也許他根本不應該來北海。
季琛顫抖了一下,毛毯發出沙沙的聲音。左邊的耳塞掉出來,沿著髒亂的睡衣滑到了找不到的地方。
季琛沒有力氣去撿它。
現在他呆在臨時租住的獨立閣樓里。牆紙是暖橙色調,嵌著一扇面陽的窗戶。
他的床上堆滿了被褥,半邊耳機喧鬧著青春勵志偶像樂團的浮誇表演,令他的腦子和耳朵一起疼起來。
但季琛不敢拒絕其中任何一項。
是的,他就是一團亂麻,沒法光鮮亮麗地活過哪怕短短一年,總是需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拯救他的生命以免他哭著一寸一寸割開自己的動脈。
----說起來,水果刀已經還回去了吧。
這個想法讓季琛鬆了一口氣,又有那麼點微妙的遺憾。他的房間裡從來不留刀具,連剪刀也寄存在樓下房東那裡。
固然有些麻煩,但這至少可以保證他拿到剪刀的前提是有理智和力氣走下樓。
理智。
季琛本能地摸向床頭的藥盒,然後意識到今天的氯丙咪嗪已經服完了----
不止是今天。一周來他都加大了劑量,藥盒已經空了。
也許抽屜里還剩著去年的多慮平。那會兒他跟裴鯉蜜裡調油,幾乎沒有用過藥。但為了他的心臟考慮,季琛今天絕對不能再服藥了。
今天。
季琛與混沌的大腦僵持了一會兒,終於將視線挪到手機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看見了21:17,那意味著再過一個小時他就可以用安眠藥了。
然後他看清了11:17的字樣。
巨大的絕望幾乎將季琛淹沒。
季琛緊緊抓著手機,指節凸起。他去不了醫院,但至少應該給120打個電話。醫生們知道怎麼對付他。會有人看著他不讓他隨便去死。
那當然是很好的,但季琛沒法打給120。
他就是做不到。
一想到這個念頭,他的手指就會恐慌得顫抖。有很長一段時間,唯一能跟季琛電話交流的人是裴鯉。但現在裴鯉也不會接他電話了。
這都是因為他就是那麼一團糟。
一
季琛記得遇見裴鯉也是在冬天。
那時候他在學校里唯一一家通宵營業的咖啡廳打工。
季琛不喜歡也不需要打工,但這份零工就像那些愚蠢的粉色心形牆紙,或者《歡樂頌》。
他需要按時出門,避開人群,並且被人看著。
裴鯉穿著套頭衫和牛仔褲闖進來的時候是凌晨。咖啡廳里只有季琛和倒班補覺的工友。
裴鯉反手扣了扣收銀台以喚起埋頭做作業的季琛的注意力。而季琛一抬頭,就看見了裴鯉眉梢眼角那些融化的雪水。
「兩個牛肉三明治,一杯----」季琛看見裴鯉掏錢包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臉上浮現出一種懊惱的神情,出乎意料地可愛,「沒了,就倆三明治。堂食。」
季琛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他遞過去兩個三明治和一杯熱咖啡,就像沒看到裴鯉的窘迫表情一樣,接過他手上皺巴巴的零錢,自己替裴鯉付掉了咖啡錢。
「這邊比較暖和。」季琛指了指他隔壁桌的位置。暖氣片就在旁邊,氣溫舒適到季琛穿著薄毛衣也有些熱的程度。
「……謝謝。」裴鯉有些侷促地道了謝。他的眉梢很糾結地耷拉著,露出個十分孩子氣的彆扭神情。
季琛有點想伸手摸一摸。
後來裴鯉成了咖啡廳的午夜常客。
他總是帶著筆記本,坐在季琛推薦的位置上,點一杯熱咖啡和兩份三明治。
季琛為此感到高興。
他喜歡值夜班的時候有零星幾位客人,哪怕忙一點也沒關係。
而裴鯉在旁邊敲打鍵盤的規律聲響令他安心。
裴鯉一般在凌晨四點離開,季琛猜測他大概早晨有課。
周末的時候他會留得更晚些。
他們認識的第一個周末,裴鯉很害羞地問季琛,有沒有空一起走,他請早飯。
季琛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後來季琛發現,凡是涉及到裴鯉的事情都會變成慣例,譬如咖啡廳的午夜之約,譬如周末早晨的同行。
通常那時候季琛已經跟早班的工友換過班了。他會磨蹭一會兒,然後跟裴鯉一起騎車回去。他住在校外,需要繞上好大一圈才能從學校後門鑽出來。但是季琛樂意。
他太需要陪伴了。
2.
並沒有人會陪著他。
季琛緊緊抓著手機。他應該劃亮屏幕。
這是個困難的舉動,但他最後還是做到了。
默認界面乾淨清慡,可天曉得季琛多麼懷念一年前那張他和裴鯉的合照----他的手指凝固在了屏幕上。
季琛記得很清楚,那張照片是裴鯉的父親親手刪掉的。
當然,裴鯉從來不喜歡他。裴鯉甚至不是個同性戀。全都是季琛的錯。
裴鯉根本不應該認識他。
這是個艱難的想法。
季琛眼睛一酸,忍了一上午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無聲地流著。
眼淚不是什麼好兆頭。他已經克制了半個月沒有哭過了,但情緒崩潰只是一瞬間的事。
季琛抽噎著做深呼吸。
那是指導手冊上講述的所有情緒調節手段中他唯一有自信能做到的一條。他原本希望這能稍微平復一下他的情緒。可惜事實證明,它只是讓季琛更深地意識到自己哭得一臉狼狽的悽慘狀況。
痛苦和自我厭棄像鋸子一樣拉扯著季琛的神經。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沸騰的血液像是下一秒就要榨乾季琛的理智。
抽噎帶來的呼吸不暢讓季琛暈眩起來。視網膜上紫色的斑點逐漸著剝奪他的視野,季琛的目光定格在床頭的安眠藥瓶,然後巨大的恐慌席捲了他的思維。
藥瓶里的藥,不是剛好三片,而是整整一滿瓶。
二
季琛並不健忘。
事實上,季琛算是個很有記性的人,尤其是在與裴鯉作對比的時候。
他第一次進裴鯉的寢室就險些被堆到半人高的洗衣籃砸到身上。裴鯉眼疾手快地扶住那些髒衣服,窘迫地對季琛一笑。
秋日午後的陽光從窗台灑進來,裴鯉的笑容好像融化在陽光里一樣。
裴鯉翻箱倒櫃找網球,季琛抱著自己的球拍坐在裴鯉的床上,撐著下巴看裴鯉急吼吼地上躥下跳。
他有種單薄而又喜悅的預感,這個冬天,他會過得很好。
在季琛看來,裴鯉十分可愛,就是人太沒收拾,最誇張的一次還弄丟了小一萬塊的軟體合同----後來季琛在裴鯉床單底下找到了。裴鯉怕丟才放在那兒,結果放著放著自己給忘了。
那次裴鯉特別高興。
他家庭條件很一般,生活費用是自己掙出來的,那份合同代表著他接下來兩年半都不用到處找外快。
他樂得當場把季琛抱起來親了一口。
季琛刷地就臉紅了,好在裴鯉沒有發現,依舊「小琛」、「小琛」地叫著,興奮地討論去哪兒吃慶功宴。
裴鯉的確請了頓好的,還點了很貴的紅酒。
季琛遵醫囑是不能喝酒的,瞧著裴鯉難得這麼開心,想想認識裴鯉之後也停藥一陣子了,還是忐忑地稍微喝了一點。
結果一點就醉了。
季琛再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寢室。
書桌的小燈亮著,裴鯉在寫代碼。被子掖得很嚴實,沒開暖氣的深秋也不覺得冷。裴鯉聽到動靜,回頭衝著季琛一笑。
這一幕簡直擊中了季琛的軟肋,心裡都瀰漫著暖意。
入睡前,季琛覺得自己也許不會再需要藥物了。
。
可床頭有一整瓶阿普唑侖。
季琛勉強移開了目光。
他希望是自己忘了新開瓶的藥需要分裝,但他也同樣知道這只是藉口。
本能性的舉動,即使是在昨晚臨睡前那糟糕透頂的狀態下他也不應該「忘記」。
那個藥瓶的存在就像是昨晚的他慘笑著說「你可以去死了」。
然而季琛不想死。
為了把安眠藥隔絕在視野之外,季琛把多餘的被子全都堆了上去。
氯丙咪嗪和情緒給心臟的負荷太重,他又是喘息又是哽咽地倒在床上,幾乎抽不過氣來。視野里閃光點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來,每一個都在催促他----
去找杯水。
是的,這很合理,他哭了一上午,該渴了。
季琛混混沌沌下床,險些跌倒,又扶著書桌站住了。
桌子上有一杯水,他留給晚上服藥的。杯子是幾年前抑鬱症互助社的紀念品,艾菲爾鐵塔的剪影上寫著各種語言的勵志句子,季琛都會背了。
他小心地捧起杯子。
那水已經涼了,但季琛不怎麼在意。他端著那杯水跌跌撞撞地向床頭走去。
那裡有什麼是他需要的----
「我的心中千軍萬馬/勇敢狂奔!」
季琛不小心扯鬆了耳機線,少年主唱扯著嗓子嘶吼的高音在空氣中爆發開。他恍惚了一下才遲鈍地想去關掉音樂。但在此之前……
季琛恐懼地看著自己手裡的水杯。
他剛剛想要做什麼……?
陶瓷杯發出清脆的咔嗒聲,水灑滿了房間的一角。季琛恐慌得渾身顫抖。
他像是站在懸崖邊緣,只要邁出一步,哪怕一步----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按通了緊急撥號。
三
季琛的緊急撥號鍵設置成了裴鯉的號碼,只是為了公平。
「再有這種事,先給我打電話知道嗎!」季琛一邊嘆氣一邊奪過裴鯉手機,把空蕩蕩的緊急撥號列表添加上自己的名字。
裴鯉裹成一個球坐在床上,很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瓮聲瓮氣地回答:「我怕你在忙,你這周有三門期末啊。」
「我再忙都有空給你買藥,」季琛瞪了裴鯉一眼,取下他腋下的體溫計,「38.2度,真不去醫院?」
「不去,」裴鯉指了指課本,吸了吸鼻子,「我都一個學期沒去上課了,明天得去考試,不然會掛科。」
季琛遞過來消炎藥,很心疼地看著裴鯉的黑眼圈:「也別太拼了。」
「沒辦法,前陣子都在找投資人,」裴鯉躲開了一點:「你別被我傳染了。」
季琛爬上床把裴鯉推倒塞進被子裡:「我不怕。」
裴鯉半張臉都裹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他看著季琛,眼神也像浸染了溫度。他說:「小琛,你對我太好啦。」
季琛微微一笑,沒說話。
裴鯉不知道,他給季琛的,遠比這些要多。他喜歡被人需要的感覺,他喜歡接到裴鯉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