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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22:49 作者: 關城樹色
葉清玉攥著酒瓶的手頓住,眼裡有隱隱的光,溫聲問道:「你是不是……沒有喝過酒?」
「對啊,」張道陵晃了晃腦袋,感覺有一點暈,「從小家裡不讓喝,後來悉心修煉也沒有心思碰酒,現在入了宗門就更不可能了。」
葉清玉撐著頭,溫柔看他:「真是個好孩子。」
「……」張道陵放下酒杯,不滿道,「師兄你是不是取笑我。」
「沒有,」葉清玉搖了搖頭,自己也飲了一杯,接著倒滿,又飲一杯,眼裡終於升起了一絲紅意,「這酒確實有些苦,早知道換一種了。」
張道陵回味了一下剛才那杯酒,舌根處確實還瀰漫著一股苦澀的味道,可是看葉清玉眼睛都紅了,明明只喝了兩杯,不解道:「師兄酒量不好?怎麼剛飲仿佛就醉了的樣子。」
葉清玉還是搖頭,沒有回答,他給彼此斟滿,一杯推給對方,自己舉起一杯:「我是高興,雖然在宗門裡也有很多年了,可是自從遇到你,之後的這段時間才是我最快樂的日子。」說著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眼裡浮起一層迷離,「謝謝你。」
張道陵怔怔地看了他好久,不知是不是也醉了,兩頰泛紅,眼裡像是含著淚:「我也是。」
月亮沉落,黑夜完全隱沒了下去,整個宗門陷入了絕對的寂靜,該來的,終於還是在第二天這個初春的早晨,所有人都神志鬆懈的時刻,來了。
應仍清終於下定了決心要嚴懲兩個不知悔改的弟子,在這一天召集所有人在大殿集合,叫人把奄奄一息的陸羽帶來扔在堂下,等了許久卻不見沈靜,張道陵也遲到了很長時間。
他皺了皺眉:「真是越發頑固了。來人,叫幾個弟子,去把她找來。」
那天早晨,響徹了整個絕青宗的是女子的尖叫聲。
張道陵的房間裡,晨光透過青色紗窗映照進來,紗簾半掩的床榻上,依稀可見有兩個人依偎在一起。
從身形看是一對男女,姿態很親密地臥在同一個枕頭上。
進來找人的弟子不敢掀開被子,怕看到什麼更不堪的場景,留下一人看守,其他幾人慌忙去叫宗主。
張道陵從宿醉中醒來後,看到的就是一幅他這一生都不願想起的場景,回憶起來都是無法忍受的痛。
自己不著寸縷,身邊躺著他前幾天還擔心著的受盡折磨的沈靜師姐,師姐衣衫凌亂,他能感覺到她還完好地穿著衣褲,只是都被被子遮蓋住,裸露的上身只有一件單薄的中衣裹著,眼角還有未抹去的淚痕。
此情此景,他百口莫辯。
床前站著一群人,應仍清負手在前,冷眼看著這一切,眼底有遮掩不住的怒意,身後眾位聞訊趕來的弟子們也都是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他微微抬了抬眼,目光與人群中的葉清玉對上,不作片刻停留,轉瞬間又垂了下去,突然嗓子裡逸出了一聲笑。
沒有人說話,很快沈靜也醒了過來,她此前實在經受了太多痛苦,神志幾乎就處在崩潰的邊緣,只被一根弦牽著,此時睜開眼睛看到眼前場景,條件反射一聲穿透耳膜的尖叫。
這尖叫仿佛耗盡了她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聲音消失後眼神都渙散了,雙手垂下去,不一會兒就倒在了凌亂的床被間。
應仍清神情微動,剛要說話,張道陵卻先他一步開了口:「師姐受不住刺激昏了過去,宗主,把她帶走送去醫修那裡吧,晚了恐怕來不及。」
應仍清冷冷地,不發一詞,張道陵並不退縮,仰著頭與他對峙,半晌,應仍清後退半步,朝身後兩名女弟子一招手:「去,把沈靜帶走。」
所有男弟子都瞥開了眼睛迴避,沈靜被拿衣衫卷裹著帶了出去,一時屋裡又靜了下來。
張道陵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不看眾人一眼,冷靜道:「要審訊且先等弟子穿上衣服,這副樣子實在有辱宗門臉面,眾位師兄都出去吧,我會到大堂自行領罰。」頓了頓,抬起頭來,目光掠過葉清玉那張蒼白的臉,「在這之前,能不能讓我和葉師兄單獨說幾句話?」
葉清玉留了下來,應仍清經過他身邊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房門關上,屋子裡只剩他們兩人。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天光大亮,但是房間裡還是窗簾半掩,顯得到處都不清明。
張道陵慢慢掀開被子,想要撈起床下的衣服穿上,可是剛動一動就感覺身下一陣酸軟的疼痛,他低頭回憶了半晌,沒再動作,有氣無力地躺了回去。
葉清玉在床前看著他,始終面無表情。
張道陵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平靜地開了口,眼神卻不再看向他:「我不問你這麼做是為什麼,也不想知道你此時看到我這副不堪的樣子作何感想,我只問一句,」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一閉上就會有什麼東西滾落下來,「……你究竟有沒有想起我?」
葉清玉不答話,他轉身在桌邊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裡卻不喝,良久,道:「事已至此,你問什麼都是毫無意義。」
「……」
「是啊,沒有意義,」張道陵看著面前被子上的刺繡,「可我總覺得這次會不一樣,你總歸是又看到了我,你還那麼溫柔,可是……可是我沒想到,」他喉嚨滾了滾,「你竟然會這麼對我,我以為我們這次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