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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22:49 作者: 關城樹色
    「我又不是與世隔絕,」張道陵聳聳肩,「宗門裡出了這樣大的事,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那……」葉清玉仍緊緊盯著他,暗色眸子裡有一絲微妙的水光,「你怎麼看待她與外門男子私定終身?」

    張道陵又轉回臉去看窗外夜空,冬末春初的微風已經有了暖意,絲絲縷縷吹拂鬢角的發:「宗門仙規第一條便是不可動凡情,沈師姐的確是觸犯了宗規,宗主罰她也是正常不過。」

    葉清玉看著他,要說什麼,張道陵又道:「男女飲食是人之常情,宗主定的這個規矩是為了讓宗門弟子能夠摒除一切雜念,一心向道,雖然可以理解但是確實嚴苛,宗門裡眾位師兄師姐是習以為常,並不認為這是一個不合人情常理的規矩,所以當有一個人出現突然打破了這個規矩,必然是會遭到攻訐。」

    他的神情始終淡淡,說出來的話卻端正嚴謹,不偏不倚,葉清玉嘴角含笑看著他,眼眸卻漆黑如同外面的深夜:「你這樣說,是因為你也有一個一直放不下的人嗎?」

    「……」張道陵轉過了臉,定定地望住他,一會兒,又垂下眼,「我已經忘記他了。」

    葉清玉卻不放棄,頗執著地追問道:「為什麼,你來絕青宗不是為了他嗎?」

    這段日子他們倆因為各種原因時常見面,雖然自那日初見之後張道陵已經恢復了正常,神情一直淡淡的,但是葉清玉確實溫柔和煦,見得多了,他偶爾也會透露一些心裡話。

    此時聽見葉清玉這樣問,他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平靜道:「你說得沒錯,我來這裡是為了他,但是他不在這裡,」抬眼瞥了他一下,「我還有一直放不下的必要嗎?」

    葉清玉眸中微光一閃,但只是一瞬,很快就熄滅下去,嗓音輕柔道:「師弟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我不知道,不過人確實要向前看,不能總是拘泥於過去,」說著往前一步靠近了他,「你不是說過我長得像他麼?你這樣看著我,真的能一點都不感到在意麼?」

    張道陵冷靜地抬頭與他對視,撐著雪白一張臉,「像又如何?終究不是一個人。」

    葉清玉傾身又靠近了一點,身體幾乎要貼上他,雙手克制著放在距離他腰身一寸遠的地方。

    「他不是對你冷淡嗎?若是我忍著一日兩日不來找你,你也會中意我麼?」

    張道陵神色一冷,頓了頓,一把推開他,道:「我想你師兄是誤會了,他是不如師兄你溫柔君子,待人處事有時也會辭不達意,但他時時刻刻都是真心的,不會做出這等輕薄調笑之事。」

    「……輕薄調笑?」葉清玉表情微怔,繼而反應過來,「你認為我冒犯了你?」

    「不,」張道陵眼睛一眨不眨,清澈眸子裡映出燭光的倒影,「你沒有冒犯我,師兄拿另一個人相比,是冒犯了那個人。」

    葉清玉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再次向前一點,嘴角不再含笑,那雙滿是秋水的眼卻漸漸透露出溫軟的情緒:「如果我說我不是故意拿他相比,我是真的為了自己的心,才那樣說的呢?」

    由此可見,若是真心相待,無論分開多長時間,中間經歷過什麼,再次遇見,還是會有動心的可能。

    冬天終於過去,人間又是一春,絕青宗與世隔絕,時令雖晚,但早晨推開窗戶,略顯清淡的晨光照耀在窗格上,也會有微風拂面的感覺。

    這一年的春天,宗門裡因為沈靜的事節外生了不少枝,牽扯進許多人,纏綿糾結,苦痛怨恨,一時也難以說清,只說那個最初被應仍清派去照顧陸羽的女弟子,在一切都說清沈靜與陸羽終於相認時,因不堪受辱第二天便在房間裡懸樑自盡了。

    出了人命兩人也不願回頭,應仍清就把他們都關在了閣樓中,好久才放出來。

    他把自己座下的弟子召集在一起,說了許多,葉清玉最得力,又是大弟子,等眾人都散了之後,又被留在房間裡囑咐了好長時間。

    這天晚上,月上中天,葉清玉帶著兩瓶清酒敲響了張道陵的房門。

    張道陵就站在門口,門一打開兩人險些撞在一起,葉清玉向後趔趄了一下,然後才伸手摸摸他的頭道:「站這兒做什麼呢?」

    邊說邊往裡走,張道陵關上房門,跟在他身後進來,道:「我總覺得你今晚會來找我,所以我就在門口等了會兒。你果真來了。」

    葉清玉身形頓了一下,把酒放在桌子上,轉過身來面對著他,笑了笑:「我的小師弟怎麼這麼聰明。我特意為你帶了兩瓶酒,過來,我們說說話。」

    張道陵走到他身邊,看了看兩隻瓷白的酒瓶,瓶身上印著一支櫻花,又抬眼去瞧葉清玉:「宗門裡不讓飲酒,你忘了?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這個你不用知道,」葉清玉旋身在桌邊坐下,「我有的是辦法,你只說要不要嘗一口。」

    張道陵看著他:「要,」也彎腰坐下來,「既然是師兄特意為我帶來的,怎麼能拂了師兄的好意呢?」

    葉清玉看他一副盛情難卻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去拿酒杯,看著碧色酒液緩緩流出,笑意卻又斂了回去,只留一點殘存在唇邊,把酒杯遞給他:「只一口,嘗嘗味道便罷了。」

    張道陵將杯子接過,趁他不注意直接仰頭一飲而盡,拿手擦了擦嘴角,道:「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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