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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22:49 作者: 關城樹色
一個故事是說:衛女殉情而死,她的褓母在墓前哀傷地奏起她生前撫弄的琴,忽見兩隻雉鳥成雙飄飛而去。另一個故事說:牧犢子終年放牧打柴,直至暮年仍是孤身一人,他見雉鳥都是成雙成隊地愉快飛翔,非常羨慕,愈加感到自己的孤獨淒涼,傷心地唱道:「雉朝飛兮鳴相和,雌雄群兮於山阿,我獨傷兮未有室,時將暮兮可奈何?」
而無論是哪一個故事,都是哀傷淒婉之極,令人聞之動容,曲調亦是逸韻幽致,含恨無限。
沈棠邊吹奏邊往林中開闊處移動,避開了枝椏交錯,蕭聲也越發得悲涼淒艷,他慢慢懂得了鹿鳴是要把那野人引出來,也按著劍柄警惕地看著四周。
曲調發出一聲高亢的轉折,林間撲騰起一群飛鳥,鹿鳴眼神突然凌厲,向沈棠示意,下一刻野人便從樹叢後躍了出來。
鹿鳴瞬間拔劍出鞘,野人吼叫著狂奔過來,本是衝著沈棠的,奔到半途,卻突然調轉了方向,轉而向鹿鳴撲過去。
它體形壯大,像一座小山一樣壓過來,鹿鳴見躲不過,便向後下腰,腳底生風,劍尖在雪地上一撐,直接從野人腿胯之下滑了過去。
那野人視線里沒了人,氣憤得捶胸頓足,一下子轉過身,又朝兩人襲擊過來,沈棠在一邊依然不緊不慢地吹著簫,野人聽到曲調似乎怔愣了一下,鹿鳴看準機會,一下子抓住了野人的手臂,左手手肘重重搗在了野人的腰窩處。
野人痛得嚎叫,鹿鳴絲毫不敢懈怠,回身握劍照著它的腹部砍了一劍,野人見血就會發狂,果然受此一劍,身上的褐毛全都炸了,眼中充滿了血絲,怒吼一聲就猛撲向沈棠。鹿鳴為他擋了一下,背部被重重砸了一下,感覺半個腦袋都發麻,但還是忍著沒有下重手反擊。沈棠緊緊盯著野人,嘴邊絲毫不鬆懈,它聽著哀婉的簫樂,動作稍有遲疑,赤紅的眼睛朝沈棠看了過去,隱有掙扎痛苦之色。
鹿鳴目光凝注,猛地衝過去抱住了那野人的小腿,野人沉浸在簫樂中沒有反應過來,感覺到腿上的重量,大吼大叫,想把鹿鳴甩掉。鹿鳴借著這股勁兒直起腰,半跪在地上,一拳搗在野人的膝彎處,野人吃痛更是猛烈地甩動腿腳,鹿鳴死死抱著它右腿,一下子把野人折倒在地。
他翻身而起,一腳踢在野人肚子上,野人痛得臉都扭曲了,毛髮上滾滿了雪,在地上滾來滾去,鹿鳴不會傷它性命,卻也防著它再次襲擊自己,用身體的重量壓著它,同時把劍抵在其頸間。
沈棠邊吹簫邊朝他們倆走近,樂曲漸漸低婉哀愁,那野人起初還劇烈掙扎,聽見這樂曲動作慢慢遲鈍無力,最後像放棄了一般,停住不動了。鹿鳴看著它,竟感覺從它血紅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壓抑的痛楚,沈棠也停止了吹奏,俯下身來,那野人盯著他手裡的紫玉簫,兩行清淚從眼眶裡滴落到雪地上。
鹿鳴心頭一震,他對沈棠道:「好了。」
沈棠鬆開玉簫,走了過來,鹿鳴對他道:「力氣很大,但確實是個人。」
沈棠蹲下去,伸出手在野人的臉上摸了摸,把長長的褐毛撥開,毛下面隱藏著還算秀氣的五官,他道:「還是個女人。」
女野人像一件壞掉了的衣服一樣,毫無生氣地癱在地上,嘴裡喘著粗氣,鹿鳴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猛地一縮,鹿鳴微微使勁,她竟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鹿鳴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女野人呆呆地看著他,喉嚨里發出嗚咽聲,鹿鳴撫摸著她背上的長毛,安撫道:「你別怕,我會幫你……我知道你很痛苦,相信我。」
女野人的眼睛裡好像出現了一種可以稱得上是神情的東西,雖然很微弱,沈棠驚異道:「她似乎能聽懂師尊你說的話。」
鹿鳴道:「你把她扶起來。」
沈棠探過身去,試著碰了碰女野人,見她沒什麼反抗的動作,鬆了一口氣,這才一手托住她的脊背,將她拽了起來。
三個人面對面坐著,圍成了一個圈,女野人目光呆滯地望著沈棠手中的紫玉簫,一動不動。
沈棠晃了晃玉簫,野人的目光閃了閃,他道:「你認得這個?」
女野人身子前傾,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麼,沈棠輕巧地避開了,鹿鳴一把箍住了野人的肩膀,把她拽了回去,然後,他們聽見她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咆哮聲。
鹿鳴道:「是什麼人送你的嗎?」見她不停地往前掙,他帶了試探的語氣,「父母送的,還是……曾經的情郎?」
聽到這一句話,女野人驟然大力掙脫了鹿鳴的桎梏,猛撲向沈棠,把紫玉簫搶了過去,抱在懷裡細細摩挲。
沈棠被她推倒了,起來想把紫玉簫奪回來,鹿鳴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動。過了一會兒,女野人低頭看著手中的玉簫,目光如炬,突然一下子丟開了。
沈棠將玉簫撿起來,收回腰間,疑惑地看著她,鹿鳴沖野人伸出手,野人忙不迭地往後縮,喉嚨里發出沙啞的嗚鳴:「不……是……」
沈棠睜大了眼睛:「她能說話?!」
鹿鳴道:「是人怎麼不能說話。」
只是這女野人在山林上生活了太久,有了野獸的特徵,久不與人來往,要說話也是及其艱難,嗓音如破鑼一般,只能發出幾個音節。
鹿鳴道:「不是?這當然不是你的。若你果真有一柄與之類似的玉簫,那就說明……你以前是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