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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22:49 作者: 關城樹色
    薊和就坐在窗前,看他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一言難盡地沉默了。

    鹿鳴跳到地上,撫平衣衫上的褶皺,抬頭見薊和正目不轉睛看著自己,沖他招手:「嗨。」

    「……」薊和站起了身,「你來做什麼?」

    鹿鳴笑道:「當然是我想你了。」

    薊和瞥了眼大開的窗戶:「……我好像跟你說過,像這樣偷偷闖入別人的房間是犯法的,你……」

    「我知道。」鹿鳴仍是笑盈盈的,「所以我會負責的。」

    薊和瞪著他:「不說滾。」

    鹿鳴:「……」

    其實他能感覺到薊和從來到了客棧之後就不怎麼高興,包括剛才吃晚飯時也是一言不發,可能是因為老闆的誤會,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什麼原因,他不能明目張胆地跟他一間房,貼身安慰他,只能這樣等夜深了,所有人都熟睡,偷偷來會他。

    這樣一想,他又莫名其妙地感覺有點臊得慌,但還是堅持抬起頭,看著薊和的眼睛道:「我總覺得,你今天晚上想見我,所以我就來了。」

    薊和的眼神瞬間軟了下去。

    他靜默了半晌,然後退回榻上重新坐下,把話本不動聲色地藏了起來,沖他抬了抬下巴:「你坐那邊。」

    鹿鳴立刻歡天喜地地坐了。

    然後半天沒有動靜,他又忍不住問道:「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薊和瞧著他,良久,突然道:「我給你寫封信吧。」

    「信?」鹿鳴疑惑道,「我就在你面前,你給我寫信幹嘛?」

    薊和又瞪起眼睛:「你就說你要不要嘛。」

    「要要要。」鹿鳴趕忙道,「你寫啥我都要。」

    屋裡很安靜,只聽得到薊和輕輕的呼吸聲,鹿鳴順手從書架上抽了本書來看,翻了幾頁,又去倒水給他喝,趁空看了眼他寫的信,發現其字體用的是簪花小楷,非常秀美安寧。

    屋內重新安靜下來,誰都沒有再說話。

    待到紅燭將盡,薊和抬眼看了看他,轉了下手腕,喚道:「師……」

    鹿鳴抬起頭:「嗯?」

    薊和愣了愣,眼底清明了些,道:「……鹿鳴。」

    鹿鳴道:「怎麼了?」

    薊和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你看窗外。」

    鹿鳴轉過臉。

    薊和:「下雪了。」

    第二日早晨打開窗戶,滿目盈白。

    薊和晨起冒了寒,再加上昨晚堅持寫信有些著涼,吃過早飯後鼻塞聲重,懶怠動彈,又頭暈咳嗽,只得重回床上躺著了。

    鹿鳴給他掖了掖被角,擔憂道:「你在客棧里休息,不要跟我上山了。好不好?」

    薊和要說什麼,張了張嘴又是一陣咳嗽,鹿鳴趕緊給他倒了杯水,看他喝下,給他順了順背,柔聲道:「你好好休息。只是普通感冒,不要擔心,好好睡一覺。」

    薊和勉強說了個「好」,嗓音沙啞得要命。

    於是鹿鳴和沈棠便一步一步朝陽穀山走去了。

    陽穀山在這一側人為開闢了一條整齊的山道,兩人走到半途,鹿鳴止步道:「不用再到山頂了,半山腰景色也甚為奇絕,就在此處觀賞。」

    沈棠聽出他話中之意是此地更為開闊,若與野人相遇,也容易施展。

    周圍古木參天,樹幹上鋪著厚厚的積雪,稀疏的陽光從縫隙間漏下來,鹿鳴站在山崖處俯瞰下面,沈棠圍在幾棵樹的旁邊打轉,轉完突然一抬頭,問道:「師尊,薊和是你最喜愛的弟子嗎?」

    鹿鳴:「……」

    鹿鳴道:「是。怎麼了?」

    沈棠愣了愣,沒想到他會承認得那麼坦然,一肚子的話突然不知道從哪說起了,猶豫一會兒,只好換個話題道:「我覺得我父親並不是十分喜愛我母親。」

    「……」鹿鳴眯起眼睛,「何出此言?」

    沈棠道:「他若是愛我母親,又怎麼會對我不管不顧呢?」

    鹿鳴道:「可是在你母親去世後,道陵君再未娶親。」

    沈棠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他魂魄孤寒,生前對世上任何女人都不會多看一眼。不單單是只對我母親。」

    鹿鳴沒說話,想起他之前提過的南院,心想難不成道陵君真是同道中人,可他如果真的對女人沒興趣,又怎麼會有孩子?

    正在沉思之際,沈棠可能是心中鬱悶難平,將腰間玉簫取了下來,豎在嘴邊,吹響了婉轉的曲調。

    鹿鳴沒忍心打斷他,靜靜聽著,吹到高潮處,曲調艱澀,瞬間戛然而止。沈棠突然大叫一聲,警惕道:「什麼人!」

    鹿鳴嚇了一跳,鎮靜道:「是不是野人出現了?」

    沈棠盯著他身後,沉重地點點頭。

    鹿鳴心中一喜,心道:真是想什麼來什麼。他拍了拍沈棠的肩膀:「不要慌。」

    沈棠道:「它好像又躲起來了。我們現在怎麼辦?」

    鹿鳴道:「把你的簫拿起來,接著吹奏。」

    沈棠尚在全神戒備中,聞言愣了愣:「吹什麼?」

    鹿鳴想了想,說出一個名稱:「《雉朝飛》。會不會?」

    沈棠道:「會。」

    鹿鳴嘴角微揚,沈棠便將玉簫豎在唇邊,一曲婉轉柔腸的《雉朝飛》飄揚在林間。

    《詩經》中曾以雉之朝飛作為愛情生活的象徵,琴曲繼承了這一主題,並流傳著兩個不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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