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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22:49 作者: 關城樹色
薊和坐在鹿鳴身側, 一直沒有出聲,他垂眼盯著面前的一塊光潔的地板,聞言唇邊逸出一絲輕笑。
大殿內寂靜非常, 甚至可以聽見三個人的呼吸聲, 鹿鳴面沉如水, 他知道向庭蕪打的什麼算盤,西關浦是玉簡門的鎮守範圍, 有義務保護城中所有百姓不受妖物侵擾,可如今道陵君大勢已去,人間邪祟迭出,似有百年前大劫重現之勢,玉簡門恐一己之力無法與之抗衡, 萬一失手就會成為天下眾矢之的,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拉上絕青宗一起,況且薊和也確實符合作為一個把邪祟引出來的誘餌。
那邪祟半個月之內連害十幾人性命,且這些人都是與他人有染之人,看起來頗像邪祟復仇,因自己生前為人所傷,所以要殺盡所有負心人。可它無影無蹤,雖有氣息可查,但卻尋不到真身。
為今之計,只有祭出一人,引那邪祟出來,再將其一網打盡。
這方法雖然危險,但卻是唯一一個可以一試的法子。
西關浦已經深受其害,必不可能再獻出一個人去送命,就算有,「與他人有染」一條也是十分不光彩的,不論是不是自願也不會有人主動承認,更不可能去其他地方尋一個這樣的人來,如此一來,薊和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十二歲那年的事就只有絕青宗四位仙君和向庭蕪本人知道,當然向庭蕪對門下弟子只說是薊和水靈根天賦異稟,所以才請他來幫助除妖,其他事一概未提。
鹿鳴也不可能提,他幾次攥緊拳頭又鬆開,凝著眉頭慍怒道:「向宗主什麼打算我已知曉,總之我絕不會任由門下弟子去送死。」
向庭蕪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姿態閒閒道:「鹿宗主不能因為薊和是你座下最寵愛的弟子就護著他,如此天賦總得放出來歷練一番啊。」
「與他是不是我座下弟子無關,就算是絕青宗一個無名的灑掃弟子,我也不會同意。邪祟確實妖邪,我願……」
「鹿宗主怕是會錯意了,」向庭蕪搖搖頭,「那邪祟無蹤無影,至今未能尋出真身,薊和只是隨我幾個弟子去查探一番,不一定會遇上,鹿宗主何故如此抗拒?」
「……」
鹿鳴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抬眼看向對方,眼底布滿寒霜:「凡事總有萬一,向宗主也不能保證絕不會遇上,邪祟現身一向無規律可循,此次……」
「鹿宗主,」向庭蕪手搭在膝蓋上,微微傾身向前,語聲裡帶了一絲不可察覺的探究之意:「鹿宗主如此一力拒絕,莫非是有什麼隱情?」
「……不,」鹿鳴喉嚨里梗了一下,閉了閉眼,沉著地答道,「實在是不願讓弟子去冒險……」
「大伯,」薊和突然開口,嗓音乾淨而低柔,「如果我將那妖物收服,貴宗有什麼回饋給我?」
「……」
鹿鳴猝然轉過頭來,眼神凌厲地望著他,薊和卻好像渾然未覺,只是安靜地看向上方向庭蕪的方向。
「你……」
「哎鹿宗主,」向庭蕪刻意忽略他的稱呼,微帶笑意看過來,擺擺手打斷鹿鳴的話,「稍安勿躁,畢竟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暫且還是聽聽小仙君本人的意見。」
薊和乖巧說道:「妖物是在你們的保護地界裡作亂,我就算是最後收服了它,百姓可能也只會對玉簡門感恩戴德,那我不就虧了?所以想問問大伯,有沒有什麼好處給我。」
向庭蕪靜默了一會兒,眼底略微升起了一絲興趣,漸漸瀰漫成一片玩味的笑意,道:「自然不會讓小仙君白幫忙,若是真能制服那妖物,小仙君想要什麼我玉簡門便給什麼。」
鹿鳴在底下握住他的衣袖,眼底仿佛有一行「你要再說一個字我就廢了你」的字體狠狠碾過去,薊和手腕被他緊緊抓住,力道大得嚇人,他低低喘了口氣,沖向庭蕪開口道:「這可是向宗主說的,」他彎了彎眸子,眼角一片緋紅,「到時候可不要反悔。」
「哈哈哈哈你先引那妖物出來再說吧。」向庭蕪朗聲大笑,起身走下台階,經過兩人身邊時偏頭瞧了鹿鳴一眼,「看來你這小徒弟比你要通情達理多了,年輕人就是要敢作敢為,多歷練幾番能有什麼壞處?思想老舊了啊,鹿宗主。」
鹿鳴一言不發,眉稍眼角都是陰沉的戾氣,聽見向庭蕪走到大殿門口吩咐嚇人給他們準備客房,轉回頭來死死盯著薊和,眼眸深如兩潭古井。
「師尊不用擔心,」薊和輕鬆道,「向宗主不是說我天賦異稟嗎?也許我這次真能收服了那妖物呢,也給師尊長一回臉嘛。」
「……胡鬧!」鹿鳴厲聲道,「向庭蕪分明是想拿你作引子誘那妖物出來,居心叵測,如何能答應他!」
「師尊,」薊和突然湊近了他,近距離看著他因怒極而隱隱發白的臉,呼吸噴薄,帶來一陣溫熱的氣流,「我不會讓自己有什麼意外的,我保證。你就相信這我一回,好嗎?」
「……」
鹿鳴被他灼熱的吐息一撲,腦子裡不知怎麼突然亂了,一時怔在了原地,嘴裡的話在喉嚨里滾了幾遭,最終沒能說出口,他擰著眉毛與薊和拉開一點距離,揮揮衣袖站直,淡聲道:「真是長大了,師尊的話也不聽了……罷了,為師暫且就應你這一回,若有危險,不論什麼情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必要時即刻撤回。到時為師陪你同去。」